薄彧停课在家休养了一周,其实也不至于这么严重，但薄老爷子平时损归损，在这种事情上,还是心疼孙子最要紧。
薄彧在第三天的时候就想重返学校，但被薄老爷子死死按在了床上,连楼都不允许下。
薄彧十分无语,因为顾栖池不在身边,他从小到大都没和顾栖池分开过这么长时间。
但更多的，因为顾栖池不在他身边,薄彧也能更冷静地回忆起顾栖池身上的不对劲。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薄彧之间转着笔，不住地回想着。
大概有了性别意识之后，顾栖池就不允许自己叫他童养媳了，等到再大一点，他明白了童养媳不是谁都能当的,之前定下的那些用亲亲来充当惩罚的约定也全都被顾栖池作废，再也不作数了。
薄彧在那时还和顾栖池闹过一次,但顾栖池性子犟,任凭薄彧怎么闹,也没再答应过这些约定能够重新使用。
薄彧虽然生气,却也没办法,毕竟他也知道不能随便亲人,尤其是当时年纪小,他到后边越来越过分,不止亲过顾栖池的脸，还亲过他的嘴。
小顾栖池当时虽然生气，但也碍于两个人的约定，乖乖地让他亲,要多乖有多怪。
顾栖池开始有意识地避着薄彧，是在初一的某次生物课之后。
那节课讲的是什么薄彧已经忘记了，只记得顾栖池隔了几天，就提出了一系列的男男授受不亲的道理，强行让薄彧遵守。
薄彧当时也试图过反抗，但在自己做了春梦，梦到顾栖池的脸后，对顾栖池分外羞愧，所以痛快地同意了当时顾栖池的条件。
其实在薄彧意识到自己喜欢顾栖池的时候，他就想过，要不要搬出顾栖池的卧室，自己单独睡，不在纠缠顾栖池。
那段时间，他整晚整晚地睡不着觉，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和顾栖池保持距离。
他试过很多种方法，故意避开，又或者找其他人来分散注意力，甚至还趁着顾栖池不在身边，故意拿出同学塞给自己的se//qing影片观摩，试图找寻到自己喜欢女生的一点可能。
可没办法，还没等影片进展到哪儿，薄彧就已经心烦意乱的关上了手机。
他对女生没有兴趣，也对男生没有兴趣。
他只对顾栖池感兴趣，也只会喜欢顾栖池。
午夜梦回的时候，薄彧脑子里都是顾栖池那张脸，哭的、笑的、生气的、惊喜的……他没法对顾栖池做到疏远，也没法对顾栖池置之不理，那是他从五岁开始就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喜欢的人，一朝一夕之间想要放弃，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顾栖池在某些地方上有意避开他时，薄彧心知肚明，却一直装傻，没有开口说过什么。
但显然，现在的情况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
如果顾栖池真的厌恶他的触碰……
薄彧阖了下眼，再睁开时，眼底黑沉沉的，一片郁色弥漫。
他没办法想象这个可能出现，只要想到，藏在肋骨下的心脏就会剧烈收缩，血液从心脏挤压、迸发，酸涩挤占胸腔。
…………
…………
另一边，学校里，顾栖池转着笔，已经不知道第多少次对着薄彧空着的书桌发呆了。
上次学委问他，和薄彧坐在一起那么久不会腻吗，虽然答案是否定的，可顾栖池也在之前想过这个问题。
真的不会腻吗？
他垂下眼，笔尖在试卷上写写画画的没完，过了好半晌，他才发现，试卷上被他写满了薄彧的名字。
顾栖池苦笑一声，干脆把笔丢到了一旁，找了篇英语短文进行语法分析。
原来真的不会腻……
他模模糊糊地想，又仰头看了下墙上挂着的钟表，生平第一次渴望早点下课。
因为他想早点回家见到薄彧。
下课铃响了又停，前排的盛清转过身来，试图来和顾栖池搭话。
大概是前几天的运动会大家玩得太嗨了，隔阂与距离一下子被消弭了不少，盛清说话也没那么估计，口吻很是熟络。
“诶，顾栖池，薄彧什么时候才能回学校啊？”他整个人趴到后桌上，好奇地盯着顾栖池，手上还剥着个橘子，一边剥一边往里边塞。
“这次咋们班拿了第一，铁公鸡可放话了，周六日去烧烤店，就差薄彧一个大功臣，大家一直都等着他呢……”
顾栖池看着他的脸，又看了眼自己的卷子，突然觉得有些心烦意乱。
他皱着眉，又在短文里圈了个b开头的单词，卡了半晌，才说了句“我也不知道”。
他面前的盛清见他情绪并不怎么高涨，橘子也没敢再多吃，欲言又止看了他半晌，才转过身。
今天是周六，东城一中并不怎么放假，只给学生留了周六一晚上和周日的白天作为休息时间，等到周日下午的时候返校，回来上晚自习。时钟滴滴滴滴走了一天，太阳东升西落，夕阳的金辉铺满了一地，又消弭于无声，转而进入夜晚。
外边的天气不知什么时候坏起来，风从层层叠叠的叶片之中蹚过去，声音格外疏乱。
头顶的白炽灯在头顶摇晃，冷白的光有些刺眼，顾栖池抬头望出去的时候，才发现外边下起了雨。
起先并不怎么大，只能看见雨滴稀疏地润湿叶片，可渐渐地，雨滴串连成线，很快又织成一道雨幕，从教学楼的房顶上倾泻而下。
顾栖池眼尖，看见窗台的边沿上窜进来一只麻雀，浑身上下都被雨水打湿了，水珠沿着尾羽留下来，洇湿了窗台上放着的书。
班主任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进来的，他今天难得没把自己的T恤塞进裤子里，而是换了件新衬衫，显得人精神了不少。
班主任：“今天晚上放假，难得大家都有时间，上周说好了请你们吃烧烤，就定在今天吧，我请客。”
方才还寂静一片的教室登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就连盛清都没忍住吹了个口哨，乐呵呵地来了句：“铁公鸡今天终于舍得拔毛了。”
好在声音小，并没有被对方听到。
但欢呼之际，盛清很快也想起什么，他小心翼翼地往后靠，看了眼顾栖池，试探询问：“那彧哥没法来了吗？”
顾栖池垂下眼，才书桌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点开和薄彧的对话框，对着那个头像按了两下。
你拍了拍薄彧的脑袋说顾栖池你怎么这么好看。
这拍一拍也不知道是薄彧什么时候换的，怎么看怎么不正经，完全不像是薄彧平时的风格。
他被逗笑，方才心中的不虞也散去一些。
顾栖池给薄彧发了条消息：
【Chi】：今晚班主任说要给你们几个功臣补庆功宴，你想来吗？
薄彧没有回复他。
隔了五分钟也没回复他。
顾栖池无意识扣了下手，也没顾上会不会被教导主任发现，一直盯着自己书桌里的手机。
薄彧还是没来得及回复他。
放学铃声响的很快，几乎是一瞬间，班里瞬间乱得像锅粥，这个找伞，那个找书包，还有的和家长联系，说今晚会晚点回家，又得到一句早就知道了的回复。
盛清手上拿着伞，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看着教室里的顾栖池，没由来的觉得，对方现在特别孤单。
可从前他并不这么觉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会这样认为的？
盛清想了又想，从顾栖池身侧的那张桌子找到了答案。
是从薄彧不在的第一天开始。
第一天顾栖池的状态还很好，可这两天，不管是谁都能看得出来，顾栖池不高兴。
盛清叹了口气，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可能无意之中窥探到一点东西，却也不能对外人随意开口。
“顾栖池，走吧，我陪你一起，班主任给我们叫好车了。”
顾栖池偏过头，看了眼盛清，熄了自己的手机，这才慢吞吞地拿着伞走出门外。
如果是班主任提前在班级群里通知了家长，那么赵叔叔应该也看到了消息，没来接他。
雨势比起先前小了不少，但还是噼里啪啦地砸在伞面上，片刻不停。
顾栖池压低了伞面，垂下眼，看着脚下溅起的坑坑洼洼出神。
突然，身侧有辆车开启了双闪，伴随着车窗摇下的声音，有人在嘈杂的雨幕里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
“顾栖池——回头！”
顾栖池抬高伞面，雨滴从伞骨上缀连成线，溅起一朵又一朵的水花，隔着雨幕和半截车窗，他看见了对面一瘸一拐的薄彧，连伞都没打，就想打开车门下车来找他。
顾栖池连忙制止他：“薄彧！你别乱动！”
他说话间，也不顾及跑起来时地上的水坑会不会溅湿裤脚，用了最快的速度奔向薄彧。
前方的盛清也在刚才转过头，别有深意地看着顾栖池。
刚才还蔫了吧唧、神游天外的顾栖池此刻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别样的朝气，一扫之前的萎靡，眼角眉梢倒是笑意，笑起来更是生动。
盛清“啧啧”两声，又想起来每天在自己跟前捧着手机鬼哭狼嚎的虞笙。
无声感慨——虞笙啊，你嗑到真cp了！
…………
…………
东城一中是市重点高中，教师的工资比起其他学校来说，要额外丰厚一些。
顾栖池的班主任经常被骂铁公鸡，但在这次的聚餐上，难得大方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