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祁 作品

121. 晋江文学城独家连载 “我以后都要和你……

    【if竹马竹马】

    【老婆当然要自己养啦】

    夏天总是闷热, 潮湿的水汽在空气之中达到饱和,黏黏糊糊地贴在人的身上,叫人分外难受。

    屋外的树在风中摇晃着, 枝叶交错,层层叠叠的绿色浸染了整片夏日。天却是像被海水洗过一样净澈, 刺眼的光线穿透厚重的云层, 在玻璃上反射出七彩的光。

    顾栖池百无聊赖地拿着画笔,试图在自己单一的颜料盘里找到相近的颜色, 却很是困难。

    没办法, 孤儿院的条件要艰苦得多, 他能得到这一小盘颜料, 已经很不容易了, 没办法再过分苛求什么。

    顾栖池叹了口气,费力摆正自己的颜料盘, 跳下凳子,打算再去洗洗自己的笔。

    他才五岁,看上去却只有三四岁的模样,面容清瘦,脸上都看不到小孩子特有的婴儿肥,就连个头都不怎么高, 看着实在是瘦弱。

    孤儿院的面积并不大, 水房就在不远处,顾栖池提着自己的小颜料桶,费力地把里面的污水倒在水池里。

    园长妈妈说,今天有个很厉害的人要来资助他们的孤儿院,有聪明的孩子甚至会被一直资助到读完大学,长相好一点的, 说不定还能被领养回去。

    院里的每个孩子听到这番话时,脸上都露出了神往的表情,只有顾栖池兴致缺缺。

    因为没什么人会喜欢他,顾栖池知道。

    虽然他长得还不错,五官精致,轮廓线条流畅,尤其是一双眼生的出挑,是让人看一眼就心生欢喜的长相。但再仔细看,就能发现,他的黑发软趴趴地黏在额头上,表情有些恹恹的,脸上带着难以遮掩的病气。

    顾栖池有很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他想,这也许就是他被抛弃的原因吧。

    毕竟这个病很难痊愈,就算遇上了好心来收留他的人,可没有足够的经济条件,谁能承担得起日复一日的精密仪器治疗费用和昂贵的药物支出。

    不是没有人想领养顾栖池,甚至于顾栖池是孤儿院里最受欢迎的那一个,每一对夫妇在见到他时,都会向院长询问能不能选择领养顾栖池。

    但在得知顾栖池的先天性心脏病之后,这些人无一例外放弃了他,转身去选择了另一个小孩儿。

    顾栖池一开始还会失落沮丧,到现在已经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

    所以当院长妈妈摸着他的头,温柔地安抚他,一定会有一对热心的爸爸妈妈领养他时,顾栖池无奈地叹了口气,反过来安慰她:“院长妈妈,我不需要人领养,我自己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

    院长的眼神总会变得更加慈爱。

    想到这里,顾栖池无奈叹了口气,把自己的画笔洗干净,又接了桶新的水,打算回到画室里去继续画他的画。

    可六七月的天总是说变就变,刚刚还是满空晴朗,没等一会儿,黑压压的乌云沉下来,细密的雨珠斜向下,密密匝匝地坠落,在天际扯出一道雨幕。

    顾栖池拿胳膊挡着雨,头发被雨打得湿濡一片,就连视线都模糊了片刻。

    他有些无奈,自己的运气可真是不怎么好,但更多的是觉得可惜,如果下了这么大的雨,那个很厉害的资助人也许就不会来了,他倒还好。但其他人可能就没有机会得到资助了……

    顾栖池出神想着,深一脚浅一脚走在路上,猛地在前方的灌木丛发现一道模糊的黑影。

    这团黑影并不大,很小的一团,融在肆意生长的绿植里,影影绰绰的,有些模糊不清。

    孤儿院里的孩子经常会约着一起玩儿捉迷藏,顾栖池也喜欢玩儿,所以不由自主多看了几眼。

    这里离宿舍还有一段距离,倒是离画室很近,顾栖池踌躇了一会儿,拎着自己越来越重的小水桶,凑进去拍了拍黑影的肩:“你要和我一起去画室躲躲雨吗?”

    他年纪小,声音还带着几分奶声奶气,却充满善意。

    那道黑影转过来,露出清晰的脸部线条,虽然看起来年纪和顾栖池一样大,但这个孩子远比顾栖池看着要强健的多。

    他穿着身很平常的衣服,头发也被雨水打湿,连带着长而密实的眼睫也被雨水打得纠缠在一起,显得有些可怜。

    顾栖池没有伞,只好把自己小桶里的水倒掉,顶在两个人的头上,勉强用来遮雨。

    这时他才发现,他没在孤儿院见过这个男孩儿。

    顺便发现,这男孩儿怀里抱了只病恹恹的猫崽子,看起来像是生活在孤儿院附近的那只橘猫的崽子,因为两只猫的花色很是接近。

    男孩儿护着猫,看向给自己挡雨的顾栖池,有些好奇的问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顾栖池有些犹豫,院长是不允许他们带其他孩子进来的,这个人他没见过,如果带他回去,自己免不了要挨一顿骂。

    现下最好的方式就是自己转身离开,再把这个男孩儿给赶出去。

    可……

    顾栖池瞥了眼头顶越积越厚的云,很是头疼,这雨一看就要下很久,要是不管这个男孩儿,他指不定直接就淋坏了,明天发高烧了。

    顾栖池无奈,叹了口气,指了指他怀里的猫,又指了指自己,开口道:“你保护好它,然后跟着我走,我带你去躲雨。”

    薄彧一心想要赶快带着小猫去治病,闻言点点头,跟上顾栖池的步伐,两个人在雨幕里走得飞快。

    大概隔了五分钟,两个人抱着猫崽子重新钻进了画室,身上的衣服被雨浸透了,劣质的布料吸满了水,沉甸甸地下坠,又黏在身上,很是不舒服。

    顾栖池爱干净,有些忍受不了身上的感觉。他指了下自己的座位,让薄彧坐过去,还不忘提醒他:“别弄脏了我的画儿。”

    薄彧点点头,随后仰头观察着这间画室来。

    装修陈旧,画画的设备也很寒酸,只有零零散散几个画板摆在面前。墙上张贴着大大小小的画纸,基本上都是孤儿院的孩子画的,色彩艳丽,透露出独属于这个年纪的童真来。只可惜画纸旁边的墙皮有些脆弱,掉了好几块,露出难看的灰色坑洼来。

    头顶的白炽灯断断续续地维持着亮度,一闪一闪的,晃得人眼睛疼。

    顾栖池在自己的小柜子里翻到了提前准备好的衣服,松了口气,又拿出t恤分给了薄彧一件。

    他爱干净,但画画免不了会把衣服弄脏,颜料涂在衣服上也不好洗,所以他在画画的时候都会穿着脏衣服,身上穿一件,再多余出一件拿来备用。

    没想到在今天派上了用场。

    两人换好干净的衣服,顾栖池又去找了几张作废的画纸,在地上铺好,这才指了指薄彧怀里的猫。

    顾栖池:“别抱着它了,把它放到地上吧。”

    他手上拿了块干净的毛巾,仔仔细细帮小猫擦干净身体之后,才把它安置在画纸上。

    先前温度太低,这只猫崽子一只猫在外边,被雨水打得瑟瑟发抖,现在温度回暖,它精神了不少,正在地上活蹦乱跳,还凑过来舔顾栖池和薄彧的手。

    “这里有吃的东西吗?”薄彧四处打量了下,没发现自己想要的东西,只好开口问他。

    顾栖池摇摇头。

    画室里是不允许吃东西的,而且孤儿院每天给孩子们的食物也有限。

    听到回答,薄彧有些失落,看着画纸上的小猫,蹲下来戳了戳它的脸。

    “那好可惜,它要挨饿了。”薄彧自言自语道。

    顾栖池收拾自己书包的手停住,过了一会儿,从里边摸到了什么东西,犹豫地问他:“你要给猫吃吗?”

    薄彧点点头:“它好像很久都没有吃过东西了。”

    书包里有一根火腿肠,没打开过,是前几天分给孩子们的零食。顾栖池当时不饿,没舍得吃,打算等哪天饿肚子的时候再填填肚子。

    算了……

    他把火腿肠拿出来,从中间掰开,一段留在自己的手里,一段递给薄彧。

    顾栖池:“我这儿还有一根火腿肠,你喂给它吧。”

    薄彧的头发用毛巾擦干净了一点,没让水珠再滴下来,他蹲在地上,接过火腿肠,仰起头看顾栖池:“那你不吃吗?”

    顾栖池蹲在他旁边,把火腿肠掰成小块儿小块儿的,喂给那只小橘猫,语气很淡:“我不饿,还是都给它吃吧。”

    薄彧眉眼弯起来,凑得离他更近:“你真好。你叫什么名字啊?”

    顾栖池偏过头看他。薄彧的瞳孔不像其他人一样,没有掺杂半分棕色,而是一种很纯粹的黑。

    他眉眼生得很好看,虽然年纪小,但鼻梁依旧很挺,脸颊雪白,脸上泛着红润健康的色泽,一看就是被人精心呵护着长大的。

    小橘猫凑过来吃火腿肠,猫舌头舔着顾栖池的手指,他垂下眼,又看了看薄彧的手,没有一点茧子。

    对方应该是住在附近的小孩儿吧,估计是偷偷溜进来,想要找孤儿院里的谁一起玩儿。

    “我叫顾栖池。”他回答他。

    薄彧跟着他念了一遍,调子拖得很长:“顾——栖——池——”

    顾栖池好笑地看他:“那你叫什么?”

    薄彧挺起胸膛,一本正经向顾栖池介绍自己:“我叫薄彧。薄是厚积薄发的薄,彧就比较难啦。爷爷说,文艳彬彧,渊然深识,恪然执守,躬洁冰雪,我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

    他眨眨眼睛,一脸期待的等着顾栖池的反应。

    顾栖池晕晕乎乎的,脸上满是迷茫,他完全听不懂薄彧在说什么,只好配合的点头:“那你好厉害哦。”

    分明眼睛里都是疑惑,但他的语气格外真诚,薄彧看着顾栖池的脸,学着他的语气:“你好漂亮哦。那你的名字是哪几个字啊?”

    顾栖池把手里火腿肠都喂给了地上的小橘猫,拍了拍自己的手,又拿纸巾擦干净,才拿起自己的画笔,找了张干净的画纸,写给他看。

    “栖是栖息的栖,池是池水的池。”

    薄彧拿走他手里的画笔,跟在后边写下自己的名字,看着“栖池”和“薄彧”挨在一起,很是满意,但总觉得还缺点什么。

    他仰头望了下,发现了颜料盘里的红色颜料,在名字上圈了个大大的红色的心,指给顾栖池看:

    “我好喜欢你哦,我能叫你池池吗?”

    …………

    …………

    屋外暴雨依旧,天阴沉沉的,一片晦暗。交错的闪电混着沉闷的雷声,劈开天空,一道雪亮冲破云层,格外刺眼。

    孤儿院的各处小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在寻找着什么,表情很是焦急。

    院长额头上也布了一层细汗,慌张的看着人们动作。她的身前,薄老爷子坐在座椅上,手上撑着支拐杖,表情倒是镇定。

    他了解薄彧,那孩子虽然人小,却是个机灵的,不会随便乱跑出去,更不可能被什么人拐走,只可能是他顽皮,找到什么好玩儿的东西,被吸引了注意力。

    “找不到就不用找了。等他自己回来吧。”薄老爷子用拐杖敲了下地面,旋即让身边的助理把人都叫了回来,又开始和院长交谈:“我对你说的那个心脏病的孩子很感兴趣,你继续说说他吧。”

    院长惊讶地看了眼薄老爷子,忙不迭介绍起顾栖池来:“那个孩子很乖,人也很聪明,每次做测验的时候都能拿到第一名,还会画画。之前也有很多家庭想要领养他,只是因为身体原因,他们都放弃了……”

    窗外的雨渐渐的小了,云层散开,晦暗的云层散开,成束的光线透进来,斜斜穿透过摇曳的碎叶中,映出斑驳的碎影。

    薄老爷子摸了下手,朝着身旁的助理道:“你留在这儿,等着小彧回来,我和院长去看看顾栖池那个孩子。”

    管家应声说了句好。

    顾栖池今天一直在画室里呆着,院长叫他出来的时候被他拒绝了,现下刚刚下过雨,那孩子应该不会离开,院长思忖了下,带着薄老爷子往画室里走。

    画室离得并不远,没过几分钟,一行人经过弯弯绕绕的小路,抵达了画室的门前。

    院长还在和薄老爷子夸顾栖池:“小池在画画上很有天赋,平常也喜欢安静,所以今天没像其他孩子一样去凑热闹,估计在画室待了一整天了。”

    她说着,一把推开了画室的门。

    画室里的灯开着,白炽灯的光线有些刺眼,入目是张贴得极满的画纸,还有画室中央的两个小孩子。

    薄彧搬着小马扎坐在顾栖池身侧,顾栖池则坐着在画画。

    画室的地板湿漉漉的,蜿蜒出一道又一道水痕。两人一看就是在外面淋了雨,头发湿漉漉的,一捋一捋贴在脸上,看起来有些滑稽。

    薄彧自己的湿衣服被铺在报废的画纸上,像是想要晾干。

    两个人中间,还蹲着一直毛发半湿的橘猫崽子,正在晃头晃脑的摇尾巴。

    薄彧指着顾栖池的画,又指了下颜料盘里的绿色,诚心建议道:“选这个颜色,这个颜色画上去好看!”

    顾栖池一样照做,给画里的榕树叶子上色。各色的绿交织在一起,浓墨淡彩,极有层次感。

    薄彧配合地夸赞顾栖池,语气是难得的吹捧:“池池你画的真好看!给我也画一幅画吧,好不好嘛——”

    薄老爷子惊了一下,薄彧这孩子心智远比同龄人要早熟的多,平日里,他也没怎么见过薄彧和哪家同龄的小孩凑在一起玩闹过,像这样喜欢一个小孩儿,还贴着人家的模样,着实是少见。

    顾栖池凉凉开口拒绝他:“不可以,我要用这张画去参加比赛。今天晚上你就应该被你妈妈接走了,我们就见不到了……”

    薄彧有些委屈,扯着他的袖子,像是撒娇一样:“池池,你以后就不和我见面了吗?”

    顾栖池垂下头看他,理智回答:“见不到,孤儿院不允许外边的孩子进来。”

    薄彧更伤心了,耷拉着头,努力思考着怎么才能继续见到他。

    “那你不能到我家和我一起玩儿吗?”他小心翼翼问他。

    顾栖池叹了口气,努力和薄彧讲清楚:“薄彧,我是孤儿的孩子,孤儿院的孩子没有经过同意,是不能随便出去乱跑的,院长会担心。”

    薄彧皱着张包子脸,绞尽脑汁,努力寻找着可行性的方法:“那你能不做孤儿吗,做我的家人,这样不就可以了吗?”

    顾栖池低下头看他,有些怀疑薄彧的脑袋构造,这人是不是有点傻?

    做他的家人,也得他家里人同意啊,没有人会愿意带一个拖油瓶回家的。

    两个小孩儿无声对峙时,薄老爷子在门外静静看着他们,不由得觉得好笑。

    他原本就有自助顾栖池的打算,现在看到薄彧这么喜欢他,也放下了心。这孩子应该像老师说的一样,品行很不错。

    想到这里,薄老爷子喊了他一声:“小彧。”

    薄彧听到他的声音,回过头去看他,惊喜了一下,随即光着脚,哒哒地跑到他面前,兴奋地喊:“爷爷!”

    他和薄老爷子打过招呼,他还不忘介绍自己的新朋友给他:“爷爷快看!这是池池!”

    顾栖池有些惊讶地看向来人,院长妈妈站在这个爷爷的身后,对他笑得很温和,用眼神示意他过来。

    顾栖池思考了一下,放下手里的画笔,抬步走过去。

    薄老爷子很和蔼,牵着薄彧的手,蹲下身和顾栖池平视:“你就是栖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