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身上衣服，头发胡子也干干净净。

　　安安稳稳躺在上房炕上。

　　是二娘精心伺候他的结果。

　　表面上看，是清爽攒劲的八十四岁老头。

　　他怎么能嘀咕他要走了呢。

　　猛然间何宁心里冒出来一个想法。

　　爷爷你不会在腊月二十五，大家给你过寿呢，你眼睛一闭走了吧？

　　老头子你就是想搞这一出。

　　脱了鞋子趴上炕，嘴搭到爷爷耳朵上，大声问:“爷，一大早你把我叫来干啥，你孙子我这两天很忙。”

　　老头子白胡子收拾的整整齐齐，说话的时候一抖一抖。

　　“宁子，军子是你哥，你把他拉回村里来。”

　　“爷，我也是这么想的，你放心了，我会把军子拉回来的。”

　　爷爷心里的意思，我要走了，身边不能没有军子。

　　孙子答应了他，老人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爷，你还有什么安顿？”

　　“没有了，好的很呢，咱们现在好的很，我睡一会儿。”

　　爷爷眼睛一闭，有可能再睁不开。

　　你好歹坚持到腊月二十五。

　　何国民脸上忧虑，口气愁闷:“军子不是拿着手机吗，你给他拨个号，让他三叔跟他在二十三四这两天回来，我看你爷这状态就在这两天了。”

　　何宁觉得是时候给二叔说明白兰城的情况了。

　　从炕上下来，站直身子，重要的事当家常话说出口。

　　“二叔，我三叔回不来了，他收了人家一大笔资产，被查了，被控制了。”

　　“什么？”何国民眼睛瞪圆，口气慌乱，“宁子，这不行啊，你爷爷这两天真要走了，你三叔不能不来吧？”

　　何宁看二叔惊慌的脸色，心里对他一股厌烦。

　　“二叔，我爸妈是对的，何国文不是我亲三叔，他是兰城马家川马家人，他知道他的身份，他不会来给我爷戴孝。”

　　话从何宁嘴里说出来，听在何国民耳朵里，脑子里嗡愣愣半天。

　　跟大哥闹来闹去的纠结，原来是自己的错。

　　宁子有本事了，今年把这事终于搞明白了。

　　宁子不可能说谎骗人。

　　何国民半天不吭声，突然蹲在地上呜呜痛哭。

　　嘴里喊大哥:“哥，你是对的，你是对的呀，宁子搞清楚了，哥啊，是我气得你活不成个人。”

　　何宁咬前门牙，气哼哼劝一句:“行了二叔，现在哭有什么用，我三叔不是我三叔，他不来咱家，你别再提他。”

　　何国民站起身:“宁子，那我就不明白了，你三叔干么把军子拉到兰城，扶持他搞工程？还给他小车开？”

　　“哼，你以为我三叔是帮我军子哥？等着看吧！”

　　说完这话，转身回家。

　　很忙的。

　　想五年前亲爸刚过世的同一年，何军结婚的情景。

　　嫂子看军子哥的神情冷漠。

　　但新娘子看三叔的眼神大不一样。

　　就在何家老院里，何宁贴到三叔跟嫂子跟前，听到的一句话，这会儿忽突突从脑子里冒出来。

　　“国文，我不在村里待！”

　　“放心，我把你和军子都会带回兰城。”

　　当小辈的嫂子，叫三叔名字。

　　那口气，那眼神，在何宁现在两世人生眼光看来，很不正常。

　　一个很不愿相信的情景从脑子冒出来。

　　军子哥的女儿何优优，面相像何国文。

　　砸一把自己脑袋，不能瞎想。

　　也不是没有可能。

　　完了，军子哥怪不得会跳楼，他什么都没有了。

　　何国文真要搞那一手，可真够恶毒的。

　　兜里手机掏出来，给罗迈拨过去。

　　“罗局，能不能把我军子哥控制住？他会寻短见。”

　　“你军子哥跑西京去了，这会儿在西京电视台乱嚷嚷搅扰李静，被警察带走了，我们的人已经跟那边衔接好了，明天把他给你带回来。”

　　“谢谢罗局，你帮了我大忙，对了，给小唐上礼上多少合适？”

　　“你小子还问我这事，你不会上二十块吧？”

　　“嘿嘿，我看看情簿，看我女人代满月的时候他给我上了多少。”

　　回到家，给拉菜的师傅们，腌菜的妇人们男人们，打完招呼安顿完事情，跑屋里翻出悦悦代满月的情簿。

　　罗迈和小唐那天都上了二十块。

　　十年后是五十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