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外,苏御桥脸颊高高肿起,却十分记吃不记打,嘴角流着血就跑了回来,宋吟讷讷地看着他:“怎么了?”
苏御桥本来想把手放到窗边,又看到自己掌心里到处是脏污,怕弄脏这地方,等会宋吟没地方靠,他就又把手收了回来。
他肿着张脸,说话有些妨碍,但吐字还算清晰地小声求道:“拿了药也别走,我有东西要给你,等我给了你你再走,不用很久的,所以等等我。”
宋吟不擅长拒绝别人,看到苏御桥青一块肿一块却专心注视着自己的脸,更难摇头,他垂下眼睫,拿出一张和手差不多白的纸巾,递出窗外,“好,会等你的,拿去擦擦吧。”
这纸被放在宋吟兜里捂了一路,里里外外都染上了一样的味道,苏御桥一接过就闻到了上方的清香,他眨了眨眼,又眨一下,宝贝一样攥紧放到比较干净的那一个兜里。
他眉眼熠熠,和宋吟低声说了句你等我,转身就一瘸一拐走回到院中,整个灰兮兮的背影都仿佛亮了起来。
宋吟趴在窗户边看着他的样子,嘴角往上提了一下,很是好笑地喃了句,“好像一只小狗……”
坐在车子另一边的苏秋亊僵了僵,他太了解宋吟了,所以他能听出宋吟不是在骂苏御桥,是觉得苏御桥可
爱()?(),
像一只可爱的小狗。
宋吟连夸人都夸不出好听的()?(),
觉得人可爱()?(),
就说别人是小狗。
但是苏御桥只是顶着肿脸求他等一等自己?()_[(.)]???♂?♂??()?(),
仅凭这样,宋吟就觉得可爱吗?
可爱可爱,苏秋亊反反复复想着这两个字,他察觉到自己的脸色变得不太能见人,便抬起一只手,紧紧扣住窗户将脸转到了右边。
拿药的人从祖宅里出来了,但是有一方药需要亲自去配,司机就下了车跟着去了采药房,配药是大工程,估计没个半小时出不来。
宋吟默默坐在车上等,等的时间一长,他偏过头想问苏秋亊有没有薄的空调毯,然而一扭头,看到苏秋亊紧绷的侧脸,宋吟就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阴差阳错地又把人惹着了。
苏秋亊今天是不是脾气太大了?怎么动不动就生气,他今天连一个指头都没动过他啊。
“欸,”宋吟抬起手,撩闲般碰了下苏秋亊的胳膊,等人看过来,他就把刚刚苏御桥叫人给他拿的果汁分出去一瓶:“我喝不完,给你一瓶。”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宋吟给他分是想求和的意思,不管苏秋亊又因为什么,喝了就别再闹了。
宋吟一只手伸在中间,虚虚地捏着那瓶果汁,见苏秋亊目光移了过去,就又把手往前伸了伸,如果能增长好感度,两瓶他都愿意全给出去。
只是苏秋亊没接过果汁,更没多赏一眼,脖子轻绷出一条青色,他咬牙道:“宋吟,你是不是一直都这么没心肝?”
宋吟一句你什么意思还没问出口,苏秋亊一只手伸来推走了他的果汁,他本来就没捏严实,差点因此撒了一地。
火气被苏秋亊反常的态度激起来了,宋吟抬起眼,语调有些烦道:“你闹什么?”
他眉心都蹙起一些,表明他确实因为苏秋亊的动手动脚而生气,如果对方识趣,最好现在承认错误,好好下他递过去的台阶。
但事情没有照他想象的进行,苏秋亊眼眶微红地看了过来,他继续咬牙,但没控制住失态:“今天是苏御桥,明天是裴究,你到底要招惹多少人?”
宋吟被说懵了:“我什么时候招惹他们……”
他看着苏秋亊的眼眶,回过味话。”
宋吟越说越觉得苏秋亊把自己想得太龌龊,语气重了点:“你眼睛脏,看谁都和你一样脏?”
“那还要怎么做才算招惹?!”
车厢是密闭空间,苏秋亊一声语调微高的问话听上去像是吼出来的,脖子上的青色几乎是有点歇斯底里地多出了两条。
宋吟自认识他以来,是第一次听苏秋亊这种语调,缓慢而懵乱地捏紧了果汁瓶子。
这里本来就是苏家的地盘,他一个外来的人生地不熟,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如果苏秋亊想杀人,院子里全部都是能被他差使的帮凶。
苏秋亊一句话说完,看到宋吟退无可退地靠住车门,闭眼缓和了下:“明知道苏御桥喜欢你,你还对他宽衣解
带()?(),
这还不是招惹?你和裴究都喜欢古墓可以理解()?(),
可非要在看书的时候脸贴着脸吗?”
“他们明明都对你很恶劣?()_[(.)]????????()?(),
但你可以对裴究笑()?(),
也可以夸苏御桥可爱,就是不能对我……好一点。”
宋吟稍有些错愕,如果苏秋亊只拿前面两个人说事,他还能当苏秋亊是嘲讽他私生活混乱,但苏秋亊加上了他自己,最后的话太暧昧,暧昧到他想装傻都没门。
宋吟做了个你字的口型,过了会才发现没出声,喉咙用上劲:“你……”
苏秋亊看向他。
宋吟捏了捏眉,尽量冷静地说:“我就算真像你说的那样,又怎么样呢,那是我的事,你这么生气是因为什么?”
“因为你喜欢我?”
一点余地都没有,窗户纸被四个字一个一个捅破,苏秋亊方才的气势消散,只睁着双发红的眼睛看他。
那双眼睛就是最好的回答。
宋吟简直被这发展砸得晕头转向,但是没给他考虑的空间,腿边的手机嗡嗡震颤了下,附近人发来几条消息,反复提醒他苏秋亊的好感度在变化,一下涨,又一下跌。
一秒跌二十,一秒又涨回三十,接着又慢慢跌,不往回涨,跌十二,跌十五……
跌到五十的危险值时,宋吟一把将手伸出去揪住了苏秋亊的衣领,他把还在愣神的男人拽到眼前,“你爸爸知道你喜欢男人吗?”
苏秋亊嘴唇动了动,但没说话,不管他说是还是不是,都会给宋吟侮辱自己的机会。
可越是不理会,宋吟越是巴巴地招惹。
他勾住苏秋亊的领子,手指使了下力,就把苏秋亊弄得跪在了后车厢的毯子上,直对上他的肚子。
这个人的后腰实在弯得夸张,从背到腹就那么点儿宽,倘若捏着两丘肉把他抱坐男人怀里,只用抱紧勒实一点,就能把肚皮胀破。
苏秋亊将脸侧过去,耳朵有点红,但那是被宋吟袒皮露肉气的。
宅子里那么多佣人,那么多男性或女性管家,他扯领子给苏御桥看,有没有想过他们回去以后会怎么传?
表面上都当作没听到,晚上一关上门,就会嚼舌根说今天来了个和苏御桥关系不简单的人,要不是人多估计就不止会扯领子了……
分明一开始只用告诉苏御桥用药膏,用什么牌子的药膏,动动嘴就可以。
“我在问你呢,”宋吟动了动手指,勒了下手中的领子,让人别当哑巴:“又是泼脏水,又是说那么多,是不是喜欢我?”
毯子柔软,跪上面也不会让人疼痛,苏秋亊平生当中没有这样和人说话过。
可他在这么屈辱的姿势下还记得礼貌,两手撑着宋吟两沿,尽力离远一点,他想上手捏开宋吟的腕子,却被一句一句问话逼急:“……你明知道,为什么非要问明白。”
宋吟平生当中也没受到过这样的冤枉,他哪里知道?
他戳苏秋亊烟头,叫苏秋亊干这事那事,还让苏秋亊转钱,正常人哪里会喜欢他啊?
宋吟既觉得荒唐,又觉得脑子发痛
,痛是因为苏秋亊的好感度还在一个劲降,以前降不降都没事,但现在降,就是在降他的小命了。()?()
宋吟病急乱投医,他轻轻拽过苏秋亊,一双似乎含着春情的眼睛扫过去:“不说我怎么知道,你说我才能知道,现在问你另一个问题,你想和我在一起吗?”()?()
最后一个问题抛出来,苏秋亊轰然怔住,宋吟心里有点没底,“什么表情,想还是不想?”()?()
似乎是抛出了个炸弹,苏秋亊被震得失去肢体能力,只会怔怔地看着他,明明很好理解的一句话,却变成了天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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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秋亊摆在宋吟身侧的胳膊全部绷了起来,甚至一时忘记客人问话要立即回复的教养习惯,过了一个世纪久,宋吟清澈的眼底映出了他的脸,还有张了一下的嘴唇:“……想。”
宋吟无言,想就想,有什么需要思考这么久的。
“我可以答应你,”他有些难开口,但瞥到好感度有上升,并且上升很多,后面的话便水到渠成地说了出来:“但是你得给我个好处。”
苏秋亊肩膀一僵,紧接着又释然地放松下来,宋吟就是能做得出来谈恋爱都要讨个好处的事,一点也不奇怪。
只是宋吟看着他迟迟不说要求,卖着关子,良久才曲了下素白的指节,往下指了指。
苏秋亊顺着他指尖看下去,但什么都没看到,只看到平平的小腹。
过了两秒,苏秋亊的脸上突然涌上了几分无法言述的复杂,甚至眉间严肃地皱起,他眉骨很深,这样一皱,恍惚中就有了几分苏祖之的影子。
宋吟是让他做那个吗?
过往受到的所有礼仪告诉苏秋亊,健康的恋爱一开始绝不会这么做,他才和宋吟确定不到一小时,他应该明确拒绝宋吟。
但是他又想到,如果他拒绝了,宋吟会不会……去找别人?
他有身份还能管着宋吟不乱来,但如果没有身份,他算什么?
苏秋亊慢慢抬起右手,眼中的犹豫也慢慢消退。
宋吟刚想拿起身侧的手机,他的腰突然悬空,裤子刮了一下肉,原本靠着车门的腿被苏秋亊单手撑了起来。
宋吟语调惊得发软:“干什么?”
苏秋亊支着他的膝窝,近乎无言地看过他口中的好处不是这个意思。
他是想立规矩,在一起后之前的承诺就要作废,别等到月末再给他钱,而是天天都得给,但苏秋亊好像明显是往别的地方想了?
宋吟心跳很快,嘴唇张开的时候都有些颤抖。
苏秋亊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他说的话是这个意思吗?
他一个苏家人,难道不比他还要清楚祖宅里到底有多少人?
不说祖宅站着的那些佣人,苏家还有大把练出来的尽忠死士,藏在各个角落里候着,苏秋亊有没有想过有多少人能看到?
苏秋亊的脸也被狗吃了!
宋吟害臊地抿着唇,脸上红,手上白,伸手要把人弄开,可窗外突然在这时覆下来了
一个阴影,对方弯下腰来,扬起声音问有没有人。()?()
是苏御桥。()?()
宋吟朝窗外看过去,又去看了看仿佛一字没听到的苏秋亊,惊愕中只感觉乱套了,他硬着头皮:“苏御桥?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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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御桥穿着那身血褂子,左脸还是肿得滑稽,可他精神还不错,刚被他老子抽了一顿,仍然能站能跳能说话,甚至又跑到了车子跟前。()?()
像是忘了刚才是因为什么被打的。
“我有东西给你看,”车窗是单向玻璃,苏御桥看不见里面,他咽了一下喉结商量道,“不下来也行,把窗户打开就好。”
苏御桥的声音像包了一层塑料袋似的,宋吟被一个个字砸得头晕眼花,他做口型“你弟弟在外面”,苏秋亊却不理会,他也敌不过后者的力气。
宋吟很着急,但实在没有办法,把能骂的都在心里骂了一遍。
不能再拖了。
苏御桥在外等了良久,终于等到宋吟把窗户打开了……一条小缝。
缝里看不到任何人,别说是宋吟,连苏秋亊的头顶都看不到,可他二哥一向都能头顶车厢,不应该什么都看不到,难道是去宅子取药了?
苏御桥将疑问在心里过了一遍,就被宋吟的声音打断:“给我看什么东西?”
罢了,一条缝也能说话。
苏御桥拿着胡聂给他的画纸,说话前又低头自己欣赏了一遍,细长的眼睛得意上扬,“我画了张你,现在画完了,给你看一看。”
刚刚苏御桥老实在院子里跪着,就是在画宋吟,他什么都不行,什么都做不好,但偏偏画画还凑活,也是他老子唯一能看他顺眼的地方。
那天赛马他没上场,没展示给宋吟看自己的马术,他就想给宋吟看些别的,毕竟正常人都想给喜欢的人看到自己拿手的一面。
车厢里暗摸摸的,苏御桥担心宋吟看不清,就诱哄着人把车窗再多打开一点,“再打开一点吧,这样你看不到。”
里面没人说话。
过了十几秒。
啪,一只汗淋淋的手按在了车窗上,将苏御桥震了一下。
“好,就这样也行,”苏御桥以为宋吟生气了,忙说,“这样也能看。”
苏御桥低头看了一下画纸,错过了车窗上的手缓慢地下滑,留下了一道深色的痕迹,里面的人撑着车窗直起了一点身,把唇肉咬伤,才控制住了一声颤叫。
苏御桥满心满眼想讨宋吟欢心,再次确认画得还不错,“那我塞进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里面传来一声闷闷的:“嗯。”
得到允可,苏御桥捏着一张纸,缓缓往上抬了一下,“有些墨还没干,你小心一点,别蹭到衣服上,不过就算弄脏,我也可以送你新的,你喜欢什么样的衣服?回头你发我手机上,我叫人给你送去。”
苏御桥叽叽咕咕好一阵,可惜的是,里面的人一个字都没听清。
宋吟双手交叠伏在车门上,耳周的发全湿了,颦蹙的眼尾全是泪,他为了掩住猫一样的弱昵,半只手掌拢住了脸,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