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幕幕 作品

第 57 章 他爱她

 江姨娘带他往花园走,她走得急,魏祁看上去只是普通步速,甚至带着闲适,可他步子大,倒没有慢下来。

 只是他心里不住在猜想,到底是什么。

 江云娇吞吞吐吐的样子,似乎他们在做什么不轨之事一样,但她又说在花园里。

 不管怎么样,他告诉自己一定是别的事,五弟他不知道,但宋胭绝不会真做到那份上。

 景和堂离花园并不远,抄着小道,很快就到,江姨娘带他往小荷亭那边走去。

 ……

 魏修将宋胭拽向那一丛芭蕉树下,宋胭一见是这种隐蔽的地方,好像两人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又死命拽着想逃,他却怎么也不放,她又不敢闹出声响,只能尽量压低声音:“你到底要做什么!”

 魏修迅速将她带到芭蕉丛内,这才站定,抓着她胳膊的手也松了一些,她急忙挣开,一边捏了泛疼的胳膊,一边要往回走离开这儿,魏修却再次拉住她:“胭胭,我要告诉你,我没有对不起你,我那天只是喝了酒,没想做什么,我是被人下了药,李梦薇,她算计了我!”

 宋胭停了挣扎,忍不住看向他:“什么药?”

 “就是……”魏修艰难地解释,“烟花之地,下三滥的药,能让人失去神智……情|欲不受控制……”

 他实在不想说出这样不堪的事,让她想象当时的情形,可他忍不住了,知道真相后的每一日对他来说都是煎熬。

 宋胭从不知有这种药,此时听到,心中震惊,怅然,却又觉得可笑,半晌才道:“那又如何,郡主是你妻子,灿灿是你女儿,这是真的,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我不想接受,胭胭,你知道,我一天也不曾放下你!”

 “五弟,你有妻儿,不接受也得接受。”宋胭说完转身要走,他再次将她拉住:“胭胭,我们私奔吧!”

 听到这话,才走到芭蕉丛上方的魏祁猛然一震,不由停了脚步,向来能保持平静的面色瞬间大变,连瞳孔也缩起来,一动不动盯着下边的两人。

 江姨娘在听到这话时松了一口气。

 今日去找魏祁,是冒险。

 她不愿当这个告密的人,但错过这个机会,下次不知是什么时候。

 从后边追过来时,就隐隐听见宋胭在挣扎,她还担心最后也没捞到让魏祁震怒的证据,但现在好了,魏修竟想和她私奔。

 这么可怕的事,一个男人要和一个有夫之妇私奔,那有夫之妇当然不可能无辜。

 “你疯了……”宋胭不敢置信看着眼前的人,“我是你大嫂!”

 “可你爱我大哥吗?他又爱你吗?”魏修质问:“他如此冷落你,任由大伯母和二姐磋磨你,他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他只知道他的仕途前程,我知道你不开心,我知道你这个续弦夫人做得很辛苦,可我什么都不能做!”

 “这续弦夫人是我自己要做的,今天的日子也是我自己选的!”

 “那你真甘心过这样的日子吗?我们的一辈子还有那么长,为什么不能在一起?为什么不能为自己而活!”魏修拉着她问。

 宋胭几乎眩晕,喘不过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魏祁看着绿叶丛中她的身影,脑中依然回荡着魏修的质问。

 “你爱我大哥吗?他又爱你吗?”

 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了自己的敏感,多疑,委屈,不甘,愤怒,牵肠挂肚……一切都缘于爱而不得,他爱宋胭,他在那里百般隐忍,又一再发作,不过是因为他想她爱他。

 他害了那张君瑞的病,因心上人的无情而痛苦万分。

 魏修扶着宋胭,几乎是哀求道:“胭胭,我们走吧,离开这里。我知道我家的规矩,只要我们离开,他们不会声张,也不会去找我们,他们只会宣布我们死了,我甚至可以造个假死……然后我们去江南,你不是说想去书里的扬州看看吗?我们就去扬州,在那里结成夫妻,再也不回来。”

 “那怎么可能……你疯了……”宋胭呢喃着,湿了眼眶,又想推开他,却没有力气。

 他继续道:“怎么不可能?我没疯,我有钱财,我们带上足够的钱去江南,我也可提前弄个假身份,到时总有我们的出路!”

 “你要你爹娘怎么看你,灿灿怎么看你?我爹娘又怎么看我?还有你大哥……你让他在这府上如何做人?”

 “他是尚书,他在内阁,他要娶什么姑娘娶不到?胭胭,你放心,他能放下你,放不下的只有我,痛苦的只有我!”

 “不……”

 “你嫁他就是个错误,为何要一错再错?”

 他说着要将她搂入怀中,她连忙去推他,两人挣扎中,她突然就失去了力气,身子瘫软地往下坠去。

 魏祁当即发现不对,想也未想,立刻从上方的高台上跳下去,冲到两人面前,一把推开魏修,将地上的宋胭扶起。

 “胭胭——”

 他急叫一声,却叫不起来,人已完全昏迷过去。

 魏祁一把抱起她,一边直直盯了眼魏修,一边迅速转身穿过芭蕉丛,将她抱上了台阶,随后朝上面的江姨娘下令道:“快去叫大夫!”

 江姨娘被这一呵,回过神来,连忙应着,跑去附近找人。

 魏修愣了片刻才立刻从下面上来,将江姨娘叫住:“我去找!”

 福宁郡主孕期看了不少大夫,灿灿也看了不少大夫,他知道哪个大夫医术好,速度飞快,眨眼就跑向了外院。

 魏祁将宋胭抱回房中,将她放到床上。

 丫鬟们见了,一下子着急起来,连忙问:“奶奶这是怎么了?”

 魏祁看看床上的宋胭,脸色潮|红,呼吸急促,他探了探她额头,没见发烧。

 转过头看向春红,问:“你们奶奶这两日有什么病痛吗?”

 春红摇摇头,“没有,今天上午还好好的。”

 魏祁握着她手,看着她昏睡中的容颜,心中焦急地等待大夫到来。

 是的,他爱她,让他生怒的不是什么孔明灯,什么灯会,而是自那对鸳鸯木雕后,他意识到她不爱他。

 于是后来种种都成了她不爱他的证据,他则被这些证据一次次刺痛,却不知怎么办,于是一次次无能狂怒,最后将两人关系越弄越僵。

 但事实就是,她在嫁他之前,心里已经放着五弟了。

 他们的婚姻本就是无奈之举,她能做好他妻子已经不容易,有什么道理要求她马上忘了五弟而来爱他?

 甚至如五弟所说,他又有哪些地方做得让她情不自禁去爱?

 是他不对,是他自负愚钝可笑,她做了一个好妻子,他却没做一个好丈夫,更遑论好的爱人?她又如何来爱他!

 他只盼她好好的,让他还有机会补救。

 隔了一会儿,他让春红去打听:“去问问,为何大夫还不来?”

 春红去了一会儿跑步回叫护卫骑马去请了,现在应该在路上了。”

 既然是护卫,那便不是江姨娘去吩咐的,而是魏修。

 魏祁握着宋胭的手,静静看着她,眼中晦暗不明。

 再等片刻,大夫终于到了。

 魏祁站到一旁,让大夫替宋胭看诊。

 大夫看了一眼,首先便问:“夫人因何昏迷?”

 秋月春红看向魏祁,魏祁回道:“谈话拉扯中突然倒下……大概算是,情绪激动之时。”

 大夫自动归为与人争吵,也许是妻妾婆媳不和,后宅之中不好多问,便没再多说,转而问:“这之前有什么不适吗?”

 魏祁:“据丫鬟说是没有。”

 大夫便道:“我看看夫人脉象。”

 魏祁将她手腕拿到床边,大夫凝神把脉,随后看看魏祁,又看向魏祁身后的秋月与春红。

 “夫人最近月信如何?”

 魏祁看向秋月,秋月低声道:“晚了有半个多月没来了。”

 大夫便点头,沉着道:“无甚大碍,是有喜了。”

 ……

 遥远的梦中,宋胭听见秋月的声音。

 “奇怪,姑娘,郑国公府的国公爷竟然来了!”

 “什么?”宋胭听了忍不住笑:“怎么可能,你听错了吧,他那堂祖父都快七十了,轻易不会出门的。”

 “我也疑心我听错了,所以专程去前面看了,真是,过来就进了老太爷房中,连老爷都等在外面,不知是为什么事。”

 说得这么确定,那多半是了。

 她最初是觉得不可思议,后来是胡思乱想,从两家婚期,到聘礼嫁妆的数额都猜了个遍,就是不知道能有什么天大的事,让那东院的国公爷亲自来找爷爷。

 后来她知道了,国公爷离开后,爷爷连等在外面的父亲都没见,就让人过来将她叫了过去。

 也就是在爷爷的病床前,她知道西院已经去长公主府提亲了,她和魏修的婚事就此作罢,而且国公爷亲自出面,替东院长孙求娶她,爷爷已经同意了,甚至连日期都定了,就在三月。

 一切都那么匪夷所思,犹如做梦一样。

 从爷爷房中出来她都是懵的,觉得哪里不对劲,要么是自己病了,要么是自己睡着了。

 后来她渐渐清醒,知道这是真的,事情就这么定了。

 可她仍觉得不可信,怎么可能呢?她很想去向魏修问个清楚,但她是姑娘家,人家已经去长公主府提亲了,她怎么可能亲自找过去?

 于是她开始等魏修的消息,她既不相信婚事没了,也不相信他会和人发生那样的事,她甚至觉得是不是西院的伯父伯母想替他娶郡主,所以扯了这谎来退婚。

 她就想见见他,亲耳听他说事情的始末,也想问他接下来他们要怎么办,真就这样了吗?

 但一天一天,她度日如年,却始终没等来他的一丁点消息。

 她自己去和爷爷争辩、反抗,说不要出嫁,不要这婚事,爷爷和她说要么出嫁,要么自我了结。

 多么狠的话,她从没见过这样的爷爷,也没听过这样的话,她向来清正而温和的爷爷,竟然让她去死。

 所有人都来劝她,告诉她那魏大爷也不错,到底身份尊贵,官职高,还多半袭爵,若非国公府有心补偿,她绝不会撞上这么好的婚事。

 她日夜哭泣,无助到极致,唯一的希望就是等他来找她,可他一直不曾露面,她最后只等到了他大哥的定聘之礼。

 浑浑噩噩中,她就这么与另一个人订了亲事,然后两家就开始备婚,直到她身穿嫁衣,坐着花轿被送进那陌生的东院,和另一个人拜堂成亲。

 那一刻她终于死心了,放弃了,她没有选择自我了结,而是认清现实,忘记之前的婚事,规规矩矩去嫁那个叫魏祁的人,以继续活下去,以报父母恩情。

 然后她很努力去融入这高门大户,去抓住机会管理中馈,去忍受婆婆和小姑的嫌弃,去讨国公爷欢欣……她觉得自己几乎就成功了,可在这个时候,在整整一年后,他来告诉她,他要和她私奔。

 她竟不知要如何应对。

 哪怕他在当初找到她,和她说要不然两人私奔,她兴许还会考虑一下,而现在,在他们各自成婚一年后的现在,他竟然说要私奔。

 睡梦中的宋胭流下两行清泪来。

 大夫已经离去,魏祁坐在床边,拿手帕替她将泪水擦去。

 魏曦从外面进来,到房中,看看床上的宋胭,问魏祁:“父亲,母亲怎么了?”

 花朝会上的人听说这边的事,都聚在了院子外面,只听人说宋胭在花园里昏倒,大爷抱她急步进房,猜来猜去,谁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宋胭为什么会昏倒。

 魏曦没在外面继续等,先进来问问。

 魏祁转过头,声音平静道:“没什么事,你母亲有身孕了,因今日劳累动了胎气才昏倒。”

 “啊?”魏曦怔了怔才惊问:“母亲有了身孕?”

 随即笑道:“那恭喜父亲!”

 魏祁点点头。

 “那……我去告诉三婶她们母亲没事,是有身孕了?”魏曦问。

 魏祁道:“去吧,让她们不必担心,去玩自己的。”

 魏曦便转身去了院外,魏祁看着床上的宋胭,朝秋月吩咐:“去叫江姨娘来。”

 “是。”

 秋月毫无二话,马上去找江姨娘。

 江姨娘不敢回屋,也没和那群主子们凑一起去宋胭院外,所以她就在自己院外站着,两人院子本就是前后,心焦等着后面的动静。

 和小叔子密谋私奔这种事,放在任一家里都是惊天大事,是可以按族归处置的。

 她觉得以大爷的个性,绝不会姑息。

 但见宋胭昏倒,大爷又那么紧张、那么着急,他吩咐她去找大夫都是用吼的,可见当时的急切心情。

 所以她拿不定了,不知道这一遭下来,到底是什么结果。

 就在她坐立不安时,秋月过来了,和她道:“姨娘,大爷传话,让你去奶奶房里一趟。”

 秋月面色平静,丝毫看不出替主子伤心着急的样子,江姨娘倒有些忐忑起来。

 这个时候大爷让她过去做什么呢?

 她没有太多时间猜测,跟着秋月来到宋胭院中。

 卧房内,宋胭还躺在床上,江姨娘在屋中站定,轻声道:“大爷……”

 魏祁看向秋月:“你们先下去。”

 秋月便以眼神示意春红等人都一同下去了,在外面将门带上。

 房中一下子昏暗起来,江姨娘看着床边坐着的魏祁,心中更加紧张。

 一会儿,他缓缓开口:“今日之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若传出去一个字,魏家便不会留你了。”

 说完,他转过头来看向她:“记住了吗?”

 他眼中带着一种肃杀的平静。

 触及这眼神,江姨娘整个人忍不住颤了一下,脸色不由就苍白几分。

 尽管他对她向如此重的话,还是第一次……

 隔了一会儿她才回神,连忙道:“是……我,我记住了……”

 “记住了,就下去吧。”他说着,已经回过了头去,又看向床上的人。

 江姨娘一个字也不敢说,屏息后退两步,然后离开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友情提示,男主刚刚进行了一次系统升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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