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幕幕 作品

第 77 章 对质

 许久,她哭了起来:“是我糊涂,你二叔不事生产,买起花鸟来多少钱都花得出去,家里的事却一概不管,我要将人情往来安置好,要让芝儿风光出嫁……才会一时鬼迷心窍,可我绝没有贪墨那么多银子,我又怎么敢拿假药去糊弄国公爷?()?()”

 二太太声泪俱下,恳切道:“我也交待过,送你那里的补药绝不能差,你怀着孩子,我怎敢叫他们乱来?定是他们从中调包,蒙骗我,你信我,我真的……

 “知道你那没用的二叔把爵位弄没了,我又只生了个女儿,实在走投无路,我才惦记你手上的账务,怕你年轻能干,抢了掌管公中的权力,可要说用假药害你,我对天发誓,绝没有那个心!()?()”

 说着她越发伤心起来:“你家的大郎,是个能干的人,比你二叔能干十倍百倍,可我却不同,我在娘家样样不比别人差,到头来嫁了你二叔,却样样不如人,别人同我一样的,早就有了诰命,我什么也没有,还要天天替他操心……

 “我只恨自己命不好,恨自己不是个男人,要是个男人,我便去外面闯荡了,哪里用得着缩在这后院心惊胆战赚公中的银子?()?()”

 “二婶……?()?[(.)]??♂?♂??()?()”

 “我怎会不知,若被发现,我在魏家这半辈子的脸面都没了……可我没办法……处处都要钱,所有人的生计都压在我身上……”

 宋胭不由动容,她也看在眼里,知道二叔不算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他就像个没长大的小少爷,只顾自己玩乐,没有半点担当在身上,二婶却不同,她是真有谋略手腕、也有雄心的,奈何她做到顶天,也只是一个让人夸赞的主母。

 二太太恳求道:“胭儿,看在我也是真心带过你,真心想让你掌家的份上,别将这事告诉你祖父好不好?他年纪大了,我怕自己让他寒心,也怕他看到咱们婶婶和侄媳闹到这份上伤心,影响了身子……”

 宋胭靠近她道:“我原本也没打算将这事告诉祖父,只是二婶,我觉得那苏州绸缎庄的事得停了,那些钱太多了;济世堂的事风险更大,那赵三爷是个市井里长大的商贾,能有什么底线?二婶是内院中人,又不能常去他铺子里看,就是花妈妈也没机会看着他,他能做鬼的机会多了去了,一旦出了事,不是二婶担干系吗?”

 二太太抓住她的手,泣不成声,哭着点头道:“我自然也心悸后怕,每日连觉也睡不好,我听你的,把这些都停了……银子能补的,我就补一些……枉我活了半辈子,还要你这侄媳来提醒……”

 宋胭劝她:“二叔虽没做大官,却也不怎么惹二婶生气,事事顺着二婶,也能常陪在二婶身边,这也是二婶的幸事不是吗?二婶是国公府的太太,再不济也比外面许多人体面,如今又有了小女儿,我倒觉得二婶不比任何人差。”

 二太太点头,终于慢慢止了眼泪,又与她说几句话,抽泣着认错,宋胭也劝慰了她好一会儿才离去。

 这事似乎就解决了,二太太应该不会对她一再相逼,只是她心里总有些不安。

 她暗中查二太太的账,二太太就不恨她吗?但眼下情形,她

 也不可能再去告诉祖父了,毕竟已经答应了二太太不说……()?()

 如此纠结好久,想着事情已了,再多想无益,才强迫自己放下。()?()

 绣春堂内,宋胭走后二太太仍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想着什么,隔一会儿,突然起身,擦去泪水,将花妈妈叫],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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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花妈妈过来,她亲自去关上门,看着花妈妈厉色道:“听着,出大事了,你现在赶紧去把那些剩下的虫草、人参、燕窝,都收起来,报一个受潮发霉,然后扔掉了,林妈妈那里和她打好招呼,由她认下这事,保管不力,后面补偿少不了她的。”()?()

 花妈妈连连点头,二太太再次交待:“一定要和林妈妈对好词,如何霉的,如何扔的,都要对好,账本上要写明白,是五天前扔的。”

 花妈妈去了,二太太又叫来自己身边替自己理账的大丫鬟妙妙,拿出几本账册来,摊到她面前:“这是大奶奶之前管家时的账,你在上面找,找找哪里能找出问题来!”

 妙妙便开始找,她细细翻了好几页,最后看着着急的主子,无奈道:“太太,我怕是找不到……大奶奶做账比我好,名目也比我们之前做的细,我翻了这会儿,没见着什么做错的。”

 “那就继续找,找不到大错处,你与花妈妈也都用不着了,一并发卖了事!”二太太一副杀气凛然的模样。

 妙妙大骇,立刻开始在账本上找起来,此时她才明白主子的意思:没有错误也要找个错误出来。

 直到翻了近两个时辰,妙妙还没找出来。

 二太太在屋中焦急地来回转圈,直到她经过窗子,看见窗外阁楼的屋顶在阳光照射下泛出耀眼的光,被晃到眼睛。

 她突然想了起来,脱口而出道:“琉璃瓦!”

 说着就朝妙妙道:“不用找了,去叫东街的黄婶子过来,我有话问她。”

 妙妙心虚又如释重负地放下账本,应一声,连忙出去找人。

 ……

 魏祁下午回来得早,却只到后院拿几本册子,就要去景和堂。

 宋胭问他:“你不先用饭吗?”

 “不了,还不饿,给我留着,我待会儿过来吃。”

 “你……”宋胭似乎有什么要说,见他着急去景和堂,便又停下了。

 魏祁却抬眼看她,问:“怎么了?”说着想起来,“是秋月的事?你今日见那护卫了,叫什么?”

 难得他还记得这种拉媒的事,宋胭笑笑,可不想与他聊这些,连忙道:“不是,是——”

 她还是决定和他说一说,今日这事其实闹得很大,她又一直觉得不放心。

 她将他拉到房中来,低声道:“你回来时见到二叔或是二婶了吗?”

 魏祁摇头:“没有。”

 “有件事……”宋胭凑到他耳边:“我之前发现二婶的账不对,就查了查,发现她贪了公中许多银子,算下来该有二十万两。”

 “这么多?”饶是魏祁也吃了一惊。

 宋胭道:“我当时也吃惊,但毕竟是二婶,说不定祖父也能猜到她贪了些银两

 ,但不想弄得难看,便忍着没说。结果现在二婶想把我踢出去,先有中伤秋月的事,再有院里的管事妈妈,我不想忍了,就和她挑明了。”()?()

 魏祁想到这就是她说的险招,确实弄不好会出大事,又问她:“你有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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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她账本上常走账的一个苏州绸缎庄是假的,我找许多人问过,苏州没有这个绸缎庄,这个应该可以去打听吧;还有就是花妈妈远房表哥,人称赵三爷,开了个小药铺,家里很多平时炖汤的补药说是从万和堂拿的货,其实多半是这个药铺出来的,用的是万和堂的印章,票据全都是,但东西是假的。”()?()

 魏祁正色道:“我以为二婶只是从账上做些小手脚,没想到竟这么大的胆子,或许此事还是该告诉祖父。”()?()

 “要告诉吗?我怕最后弄得两房势如水火,家宅不宁,若是祖父还在就闹得要分家,那不是成了全京城的笑话?”宋胭问。

 这也确实是事实,这么大的事,由他们捅出来一定会掀起惊天大浪。

 魏祁又问:“你怎么和她挑明的,她什么反应?”

 “我就是将我知道的这些事说了,二婶哭了好久,说二叔靠不住,她也是走投无路,求我不要告诉祖爷,还说那些银子,她要是能补就尽量补。我本也不想闹成这样,就答应了她。”

 魏祁思忖片刻,和她道:“二婶恐怕不会这样轻易就范。”

 宋胭有些惶惑:“那怎么办?”

 “那个济世堂在哪里?后面东家是谁?”魏祁问。

 “在西街,牛头巷尾,东家叫赵洋,人称赵三爷。”

 “我去看看,晚一些回着就出去了。

 宋胭看着他,莫名竟有些着急起来。

 他刚才明明是要去景和堂办公的,证明他还有公事没办完,可现在却要去济世堂,这说明他觉得去济世堂这事更着急。

 所以,是她把事情想简单了?

 她在家中等着,等到晚饭,自己也无心吃,让人先将饭菜热着。

 就这么等到天泛黑,他还没回,万寿堂却来了人,叫她过去一趟。

 这个时辰,若没有大事,国公爷绝不会要见她这个孙媳,那……能是什么大事?

 宋胭看看院外灰蒙蒙的天空,只能回头看一眼秋月,叫她留意,自己就去了。

 去时路上,丫鬟叫她当心脚下,她便突然意识到,再有什么事,她还有孩子,也有魏祁,谁还能动她不成?

 这样一想也就放心了,泰然自若往万寿堂走去。

 到地方,一看,二太太在那里。

 她来做什么呢?总不会是来坦白认错的吧?

 她先叫了声“二婶”,然后给国公爷请安,问:“祖父叫我来有何事?”

 国公爷道:“你先坐着吧。”

 “谢祖父。”她便在一旁椅子上坐下,国公爷又让二太太坐,二太太也坐了。

 这时国公爷才问:“你二婶说,咱们东街那边的一栋旧院里,一直堆着一批琉璃瓦,今日你二婶想要清点,却发现那琉璃瓦竟不见

 了,账本上也没有记录,你可知道那批琉璃瓦哪里去了??()????????()?()”

 宋胭很快看着二太太,问她:“二婶,那琉璃瓦的事,不是你批的吗?()?()”

 二太太反问:“什么?我批的什么?你怎么把我说糊涂了?()?()”

 宋胭一动不动看着她,此时才知道她原来是恶人先告状。

 此时容不得她多想,连忙朝国公爷回:“那批琉璃瓦是在去年年底,我经手卖了。当时东街的黄婶子过来,说她有个亲戚,家里世代盖房子的,愿意出钱把那批琉璃瓦买了,价格也不错,我想着咱们家那批琉璃瓦已经放了好多年,占地方,成色也显旧,而且如今盖房子都时兴孔雀蓝,青色琉璃瓦很少人用了,我觉得可以卖,就去问二婶,二婶同意了,我才卖的。()?()”

 二太太急了:“你说的这事,我可一点印象都没有,那么大一批琉璃瓦,算下你什么时候来找的我,旁边都有什么人,可有写什么批票?”

 时间久了,宋胭也只能记个大概,回忆一会儿才道:“我记得那天是晴天,二婶还在卧床养胎,我说要不要批票,要不要销库房的存余,二婶说这琉璃瓦还是建宅子时剩下的,当时才建府,老账早就没了,这批琉璃瓦都不在现在新的库存名单上,便不要销了。

 “当时卖了九百八十两银子,正好府上有陈年旧账对不上,二婶便让我记在了那陈年旧账上,平了那笔亏空。”

 “没这样的事,如果是这样,我怎么会一点印象都没有,又怎么会跑?”二太太否认。

 国公爷道:“你们说,这事东街的人也知道?是不是要把她叫过来问问?”

 二太太道:“媳妇觉得还是问问的好,我确定我不知道这事。”

 国公爷看看宋胭,吩咐旁边人:“那就叫那个……”

 “东街的黄婶子,也就是那年落水淹死了的魏八爷的儿媳。”二太太对族中关系一清二楚。

 国公爷派人去叫了,宋胭道:“祖父,我那里也有样东西,我让丫鬟去取来。”

 二太太狐疑地看向她,国公爷同意了,宋胭便去外面,和侯在外面的丫鬟吩咐一声,让去自己房中取东西来。

 如此在里面等了一会儿,春红先到,将东西交给她,她呈给国公爷看,是当初买卖琉璃瓦的收据,上面有那买琉璃瓦的人按的手印。

 宋胭解释:“当时这账走得不明不白,我虽觉得不妥,但有二婶的安排,我不便质疑,就将收据留下了。”

 二太太在一旁道:“我绝没有这样的安排,若有,我吃饱了撑的要来祖父这里问?”

 “因为我白日才挑明二婶贪墨银两的事,二婶当时答应我会还上银子,我信了,没想到二婶只是稳住我,回头就来恶人先告状。我当时不过是代理中馈,连那批琉璃瓦在哪里、是什么来历都不知道,如何敢私自卖了?”

 二太太满面疑惑看向她:“什么?你说谁贪墨银两?”

 宋胭立刻看向国公

 爷,将苏州那绸缎庄与济世堂的事说出来。()?()

 国公爷原本还算平静的脸上大为惊骇,看向二太太,二太太则又急又怒,似乎受了天大的冤枉一样,“扑通”一声跪了下的这事,任凭我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她说的账上疏漏,我认,我不会做账,都是让下面人做的,她们做的账许是没那么严,可要说我从中贪了多少银两,那便是血口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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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的言之凿凿,让宋胭仿佛觉得自己才是编谎话的那个。()?()

 二太太继续道:“苏州那绸缎庄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它的货是苏州泰祥和的,这个父亲应该听过,是苏州数二数二的绸缎铺子,这一代掌柜的是他们家两兄弟,老大私底下又开了个绸缎庄,叫苏州云霞绸缎,货仍是与泰祥和一样的,但价钱却便宜许多,又有他家独有的水云缎,也是父亲最喜欢的缎子,所以我们总在那里订货,账单和款单也都是苏州云霞绸缎庄。”

 说完二太太看向宋胭:“这么说,胭儿你明白了么?这绸缎庄有,只是小了些,所以你打听不到。”

 “我问的是商行的人,怎可能打听不到?那铺子分明就没有!”

 “商行的人,也不一定清楚所有的铺子,再说你又怎么确认你说的人是商行的,不是骗你的?”二太太反问。

 宋胭一时竟无从反驳,她毕竟也是找身边人去打听的,没自己见过。

 二太太接着道:“至于济世堂的事,它与花妈妈的关系想必是花妈妈告诉你的吧,不过是家里的亲戚开了铺子,做了生意,一时忍不住炫耀一番,你却又想到哪里去了?

 “我知道你年轻心气儿高,不满我又将这掌家之权拿回来,你若不欢喜,我交给你便是,反正我也这么一把年纪了,又还有小女儿要养,不过是等你临盆之后的事,你又何必心急到来如此诬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