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春鸢 作品

第 34 章 会了


 帐中的另外一人沉默了片刻,或许是很久。

 他在上方不动,呼吸扑下来,让纪明遥不自觉地收紧了手指。

 他是生气了吗?

 是为没有成功生气,还是为她的建议?

 是不是她建议的太直白了?

 可她也没有说什么嘛……纪明遥又有些委屈。难道就这样僵持着不动吗?

 他又不敢干脆一点,直接——

 上方的人又亲了下来。

 这回他是双手捧着她的脸,认真亲了几下,轻喘着问:“你……不高兴吗?”

 纪明遥莫名鼻尖一酸:“我以为你不高兴。”

 他的手顿了顿,说:“我不是不高兴。”

 “我是——”

 但他亲掉了她眼角的泪,没有再解释,只问:“我要拉开了。”

 “嗯……”纪明遥抹了抹自己的眼下。

 他的手依然很慢也很稳,光亮缓缓透进来,没有刺到纪明遥的眼睛。

 她看着崔珏在眼前越来越清晰。

 崔珏却半侧过脸,不想让新妻看见他的表情。

 他问,声音低而轻:“你还想吗?”

 纪明遥怔了片刻。

 “想啊……”她也侧过脸,“为什么……不想?”

 崔珏喉结遽然滚动。

 他又亲了下话的时机。

 “你看一看——”她摸着他的微红的眼角,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还是只有气音,“你看一看,就知道了——”

 ——

 “可以吗?”

 “还……可以……”

 他又向前寸许。

 “这样还可以吗?”

 “可以呀……”她有些羞恼,“你怎么总是问!”

 “怕你不舒服。”

 他也紧张,却轻笑。

 “这样呢?”

 ——

 “我再快一点了。”

 这次,他没有询问,只是陈述。

 ——

 “你、把帐子……再、再拉起来吧——”

 纪明遥话不成句地央求他。

 ——

 好累啊。

 纪明遥几乎睁不开眼睛。

 但床褥已经一片狼藉,她不能就这么睡……于是她用力抓住身边的人,说:“我想洗一洗,你……”

 你去叫嬷嬷们进来……

 纪明遥不知道自己没有说完这句话。

 她的手搭在崔珏掌心动了动,崔珏只觉得力道软绵绵的。

 他也自动补全了新妻没说完的话。

 ——你带我去。

 也好。崔珏想。大礼已成,互相看过,无需再避忌。他也该洗一洗。

 他先捞过被子,轻轻盖在已经睡着了的新妻身上,以免她着凉。

 披衣下床,他敲了敲卧房门:“夫人要洗澡。”问外面的人:“可备了水?”

 “备着呢!”门外的嬷嬷忙回应姑爷,“奴才们这就

 去倒水!℅()_[(.)]℅?℅%?%?℅()?()”

 很快,浴室里响起倒水的声音。

 崔珏系好袍带,回到床边,轻轻把夫人连被子抱了起来。

 纪明遥微微睁眼,听见一声:“抱紧。()?()”

 她就动作缓慢地伸出手,环住了这人的肩颈。

 崔珏稍顿,把“吻下去()?()”

 这个想法从脑中移开。

 走到浴室门处,他单手拉开门。

 嬷嬷们已经在浴桶里兑好了水,本想服侍姑娘,但见是姑爷抱着姑娘走进来的,都是过来人,还有什么不懂的?

 几人一笑,忙都退了出去。

 崔珏解开锦被,先把新妻放在水中。

 他克制着自己,没有多看别处,只说:“若有不舒服,你同我说。()?()”

 虽然看过,可他对她还不算熟悉,不知怎样的力道最合适,总归不能像给他自己洗一样用力。

 被他扶着坐在水中,纪明遥渐渐醒了。

 应该是太困了,所以她花了有一会,才理顺自己的处境。

 她在浴桶里。

 崔珏在给她洗澡。

 亲手。

 亲手给她洗澡。

 纪明遥猛然转向崔珏。

 怎么……怎么是他?!

 崔珏亦稍惊。他拿稳棉巾,问:“是我太用力了?”

 “不、不是……”

 纪明遥缓缓坐了回去。

 他洗得,还挺好的。

 而且——

 纪明遥抬起手,想摸一摸他被水打湿的鬓发,可她忘了自己的手也是湿的。

 一滴水沿着他的脸向下,流至锁骨,又滑入他的衣领。

 衣领下是若隐若现的痕迹。

 她留下的痕迹。

 那……她身上呢?

 纪明遥脸“腾”地红了。

 她飞快垂下头,也没说出道歉或道谢的话。

 崔珏任由水滴滑进去。

 他手指碰上她酡红的面颊,更用力压制住浑身早已重新燃起的火。

 夫人还小,比他小了足有三岁。

 她已经累得很了。

 崔珏只说:“快洗好了。”

 “嗯……嗯。”纪明遥回应。

 她声音又细又低。

 终于洗好了。

 崔珏一手拿过大幅棉巾,一手把她从浴桶里抱出来,整个包住。

 纪明遥才想起来摸自己的头发,发现已被挽在脑后,没有沾湿。

 看见她的动作,崔珏解释:“我不太会挽——”

 “已、已经很好了,我回去再自己梳一梳,”棉巾外的温度太高,纪明遥想快些从他怀里下来,“二爷也快洗吧。”

 崔珏也想快些自己独处,好静一静,却无奈道:“我抱夫人来的,夫人自己不好回去。”

 他声音泄露出几分压抑,说:“夫人莫再动了。”

 纪明遥老老实实环住他劲瘦结实的肩膀。

 她心里问自己,还想不想。

 答案是,想。

 可再有一次,她明天还起得来吗?

 答案是,不可能!!!

 卧房里,嬷嬷们早已换好干净的新被褥,纪明遥动作迅速地钻进被窝。

 等崔珏回到浴室,自己沐浴,她才慢慢出来,扶着家具走到妆台边,找到梳子。

 她解下其实挽得还不错的发髻,慢慢梳顺,不敢看近在咫尺的镜子里的自己。

 崔珏洗澡的时间比她预料的还要长一点。

 他好像洗完了。

 纪明遥合上香膏的盖子,又赶快走回床上躺好。

 崔珏换了一身棉袍走过来,稍犹豫着坐下。

 纪明遥向里让了让。

 困了,快睡吧。

 崔珏不由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才起身将灯吹熄到只剩拔步床外的一盏和床内的一盏,又回来掩好几重床帐。

 夫人似乎又快睡着了。

 崔珏躺下,也想尽快入睡,可想吹灭帐内灯时,手却不经意碰到了夫人。

 夫人又半睁开了眼睛。

 她绯红微干的嘴唇张合,含含糊糊地问:“二爷?”

 这是他新婚的妻子。她才十六岁,就来到了他身边,与他做了夫妻。

 她在家被娇养,即便已经成婚,也还实在娇得很。

 崔珏不禁把她抱在怀里,低声说:“你今日才。还有其余想要的,我明日置办。”

 她与大嫂再是相熟,相处和睦,也是今日初嫁,或许不好意思开口。

 他们之间,应比她与大嫂之间,更亲密了。

 “缺的少的……”纪明遥迷迷糊糊地想,“倒是没见缺什么……”

 她一向是有吃、有喝,有睡、有玩就万事足了。新房里家具摆设都是她的嫁妆,样样齐全,还堆了许多在后楼。今日晚饭是崔家厨子做的,味道大半还不错。

 吃、喝、睡……睡——

 纪明遥清醒了几分。

 她向上看,发现崔珏的神情竟很柔和,眼中是未加掩饰的怜爱。

 ——是个机会。

 “虽然暂不缺什么——”她从被子里伸出手,环上崔珏修长的颈项,望着他说,“但我有句话想问。”

 “想问什么?”崔珏不觉抚上她的背。

 “什么都能问吗?”纪明遥向他确定。

 夫人的眼睛竟在发亮,不见一点困意了。

 崔珏谨慎地思考。

 她是想问什么?是关于他、关于崔家,还是关于方才——

 “夫人只管开口。”崔珏如此承诺。

 看见夫人还半坐了起来,神色也变得十分郑重,他也不免更加认真。

 夫人开口了。

 夫人说——

 “曾听人说,二爷每早五更即起,多年皆是如此?”

 夫人只问这个?

 崔珏先答:“是。”

 他又详细解释:“常朝在卯初,五更起方能赶得上入宫。衙门点卯在卯正二刻,虽然晚些,我也习惯五更便起了。”

 夫人眼中露出“果然如此

 ”的意思。()?()

 她似乎又咬了咬牙,下定了什么决心。()?()

 崔珏意识到,夫人真正想问的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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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新婚床内,几乎坦诚相对,他却不由严肃起来。()?()

 夫人问的是——

 “那……我早上最晚能睡到什么时辰?”

 她又补充:“我在家都是卯初二刻才起,还有些睡不够——”

 崔珏……抬手,碰了下自己的耳朵。

 他愣住了。

 这就是……夫人心里很重要的问题,重要到要在新婚夜以这般郑重的态度问出来吗?

 虽然她才到崔家,难免拘束,可、可——

 “二爷、二爷?”夫人还在等着他回答,连声唤他,“你快说呀!”

 “早晚不必问安,大嫂那里是卯正二刻用早饭——”崔珏还完全没有理解夫人的思路,却已经回答道,“若你想自己用饭,再晚些起也可,不必与我一同起身。”

 “真的吗?!”夫人重新扑到他怀里。

 “真的。”崔珏下意识重新环住她,“这又何必哄你?”

 “好哎!!”夫人发出一声欢呼。

 她翻身下去,重新盖好被子,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多谢二爷!那我就睡了,明早二爷叫我,回来我再补眠。”

 说着,她闭上眼睛,似乎一瞬间就又睡熟了。

 崔珏第一次见人睡得这般快。

 他自己怔了好一会,也轻轻笑了。

 虽然不明白,但,夫人高兴便很好。

 只是,今日的夫人,与他从前见到的,似乎有些不一样。

 或许是才成婚的缘故。

 又平复片刻,他吹熄灯烛,并未紧靠着夫人入眠。

 ……

 次日,五更。

 崔宅正院,崔瑜如平常一样睁眼起身。他轻手轻脚下床,就着昨夜未熄的一点烛光穿衣。

 床帐里,孟安然翻了几个身,也坐起西院……弟妹他们过来,估计还早呢。”

 她也是过来人,这新婚之夜,又互相有意,自然是情热缠绵的了。且阿珏便能起来,也要顾着弟妹。

 夫人既已醒了,崔瑜便不再收着动作。

 他拿着衣衫边穿边走过去,笑问:“那你怎么也不睡了?”

 孟安然瞪丈夫一眼,叹道:“睡不着了。”

 崔瑜又笑:“你是做嫂子的,又不是婆婆,更不是新媳妇,这么紧张什么?再睡一会吧。”

 孟安然也用他的话问他:“你是做哥哥的,又不是公爹,更不是新女婿,这么紧张什么?”

 夫妻俩互相看了看,都想叹气。

 崔瑜先说:“我是怕阿珏和弟妹不和睦。”

 虽然昨日他会注意着护着弟妹了,可毕竟人呆了那么长时间。十九年的呆,能一个晚上就开窍吗?

 “那倒不至于。”孟安然说,“昨日我亲眼见的,弟妹一看阿珏,阿珏就脸红,这还能不和睦?”

 崔瑜忙

 问:“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孟安然一点也不担心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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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瑜半信半疑。()?()

 既是这样,各人模样如何早就见过,今年上元节,阿珏为什么不主动去邀弟妹看灯?()?()

 但他也不再多向夫人确认,只问:“那你是愁什么呢?”

 孟安然话到嘴边,又不好意思和丈夫说。

 崔瑜忙又挪过去几寸,搂住夫人,笑道:“只有你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不说,我怎么替你分忧解难?”

 又犹疑了一会,孟安然才叹说:“昨晚王平家的回新二奶奶人很和气,只是国公府的人规矩大,她们的确插不上手,也不敢服侍。我便想啊……”

 “我便想,”她话越说越慢,“虽然与弟妹相识了这一年,她也的确是再和气不过的性子,到底是国公府的姑娘,十几年金尊玉贵,身边的人也见识不少。我怕——”

 她说不出来了。

 直到看见弟妹的嫁妆单子,看见那些流水一样抬进来的檀木花梨木的家具、瓷玉水晶摆设、古人真迹,还有陪嫁来的二十几个人,她才又彻底地明白过来,她与弟妹的出身差距究竟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