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稳步下行,和出去时候的一样，头顶是冰冷的红蓝光带，金属的反光镜里,小尼正轻轻拉着乔颂的袖子：“乔颂姐姐,醒醒,乔颂姐姐？”
乔颂慢了半拍抬头,在迷迷糊糊的状态里,她看见了自己现在的样子。
一个完完整整的人类外观，头发,皮肤,五官,全部恢复。
还好之前为了避免内脏露在外面提前穿了衣服,原本穿在骨头上的外衣,现在刚好罩在了身上。
理智逐渐回笼,她转头看向樊恒：“你说什么来着。”
“我说,回去后,暂时别动用神龛，神龛的力量是积蓄的。”
乔颂懂了，用一次就能消耗完,那是得谨慎些。
樊恒一字一句认真交代完其他注意事项，都是关于神龛的,说到最后,他眼神相当复杂：“既然已经拥有神龛，又恢复了人形,你就已经能随时离开这个副本了。”
扎纸小镇的通关要求很随意,按理说中途遇到任何失误,都会导致玩家被迫提前离开这个副本,难度最大的就是最后一天篝火大会，游戏收益和难度等同。
这是一个，玩家只要在这多待一天，就能获得更多福利的副本，但乔颂，她已经把福利打满了。
哪怕她参与篝火大会，在这里继续留下去，像其他玩家一样拼命多待一轮也不过是浪费时间。
多少年了，樊恒记得自己和樊曦自从在这当npc开始，不管给玩家放多少水，设置多少对他们有利的游戏和规则，都没有碰到过这种玩家。
游戏时间才刚过一半，神魂就已经达到了副本能给予的上限。
“这个副本已经不能给你带来更多的力量，你的神龛已经成型，动物城也已经在捕捉你了，只要你一脚踏出这个副本，就会收到动物城的邀请函，我的建议是，先去个其他地方。”
电梯门已经打开，但樊恒没有走出去，就连童男童女两个小家伙以及大家都没有动，便也停在原地，揣摩着二伯的脸色，如同两个探头探脑的小动物。
“你之前在湖底已经见过了通道，想去下一个副本可以直接通过通道去，当然，如果你想继续开车，在迷雾里寻找地图上的副本也不是不行。”
樊恒注视着她，乔颂很快就明白了：“12委员会副本只能通过神龛通道去？”
“不完全是，但基本只有寥寥几个属于12委员的副本，会出现在某些特定的地图里，那些地图的寻找难度，不比获得神龛的难度低。”
比如地狱社区的那张地图。
乔颂揉揉太阳穴，她现在倒不是头痛了，而是脑子异常清醒，像是有薄荷油在不断的刺激她的神经。
她嗯了一声，但还是不打算提前离开：“我想看看篝火大会再做决定。”
这个副本给她的感觉非常奇怪，让玩家学习制造纸兽，以及那些袭击村落的不同纸兽种类，和能够将纸兽当衣服穿起来的鬼魂。
“扎纸小镇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我感觉，你们是不是对玩家有点过于好了。”
先不说她这种
能够吸收神龛力量的玩家，哪怕其她人，在经过了扎纸小镇后，虽然从外表上看，力量没有太大的增强，神魂却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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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颂能感觉自从自己的身体回来了，她现在就像一个□□和灵魂紧紧黏合的完整体，灵魂被完整密封在了罐头里。()?()
换一句话讲，她感觉自己会非常非常的难杀，哪怕□□死亡，神魂也不会磨灭，与此同时，她还有神龛……()?()
她看了一眼手心，现在当然什么都没有了，拉仇恨的木盒子已经被她成功收入了工具箱，但是……()?()
乔颂想起很多关于神龛的功能，是刚才突兀的出现在了脑子里的。
她突然转头，看向了还在电梯里没有挪动脚步的樊恒。
“npc不是不能向玩家透露太多情报吗，你和我说这么多没关系？”
樊恒点头：“只能在电梯里说，更何况你已经有神龛了，有些东西你早晚会知道。”
乔颂注意到樊恒隐含的意思：“你是想……”
樊恒拍了拍靠着自己的两个小孩：“你们先去书房继续练习，篝火大会没几天了，别偷懒。”
童男童女瓮声瓮气地哦了一声，跑得飞快，好
像后面有狗追着撵。
那个人类身上的味道又变了，他们现在有些怕乔颂。
见乔颂低头看小尼，樊恒有些抱歉的说：“他最好也不要听，没有神龛隔绝神魂，他也会被系统监控。”
小尼立刻很懂事的摆摆手，说了一句我也去练习，很快就离开电梯去追童男童女了。
此时电梯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樊恒将电梯门关上，按下了墙上的按键，去了地下二层。
这次电梯门打开后，直接消失在了墙缝里，连缝隙都没留下，仿佛除开这道门，电梯和这个空间原本就是一体。
如果不是在副本里，乔颂会觉得这是一个电梯入户的工作室。
洁白的金属交错着木纹，像是斑斓的古老气息，与赛博时代的融合，各种奇怪的扎纸作品被贴上材料各异的外皮。
有的是金属，有的是布料，有的是仿真人皮，后者的手感看上去和真皮差不多。
“在扎纸小镇只有扎纸村的那个时代，这里就是我和樊曦原本的工作地点。”
樊恒带着乔颂往里面继续走，很快看见了一幅悬挂在墙上的棋局。
她略微了解过围棋，能看出来这是一局残局，黑白分明的棋子，完全僵持在了一个微妙的局势上。
就在她看了没几秒，那棋突然自己动了起来，很快残局解开，黑白棋子全部消失，然后棋盘上又慢慢的落下了新的棋子。
“这是童女她大伯在下棋？”
乔颂刚听樊恒说，想商量这件事，就得要带她见樊曦，好像有点明白了什么。
“她现在的状态，只能在棋盘里温养着，和她对弈的那位你可能也认识，编号d803，原本的赛博世界管理员。”
赛博世界？
乔颂没去过这个副本啊。
等等，d803……它和d83
3是什么关系？
“白蛋蛋的亲属？”
她记得d833是地狱社区乔治家的大白蛋来着。
棋盘的另一端很快响起了一个欢快的电子音：
“我们是一个系统的不同ai性格啦，地狱社区那个是傻蛋833号！我是又活泼又可爱聪明的803号！”
乔颂有些看不懂眼前的局势了：“你从地狱社区跑过来的？”
“对的哟，花了可长时间了，白蛋蛋一天到晚只知道陪老鼠玩，就只能我来做这个任务了。”
悬挂式棋盘的墙壁上，突然出现又一个表情字符。
“qaq，陪樊曦曦下了两三天的棋，输得好惨的。”
空气中又出现了一个女人的笑声：“你不也赢了几次。”
“我都动用了主机算力才赢的……”d803有点委屈。
它的本体可是在赛博世界，主脑要是知道它用算力来下棋，会被其他ai嘲笑的。
电子帷幕逐渐凸显出一个立体的人影，随后在屏幕前具现出一位身着白色长袍，一头乌发用木簪束在身后的樊曦，她看向乔颂。
“你来的时间比我预计的还要早。”樊曦看上去有点疲惫，但精神上却比较满足，想来是养伤途中有个ai陪着下棋，倒是比以前在楼上带孩子轻松多了。
这两天照顾两熊孩子的樊恒欲言又止……
樊曦手中握着一黑一白两个棋子，开门见山：“我们想和你做个交易。”
乔颂回忆自己前后与这些npc们打交道时候的经历，很快就明白了自己身上多出来的那份筹码。
“就因为我有了神龛？”
樊曦点头。
乔颂蹙眉：“那霍阿姨……”
后者神龛出现的时间甚至比她还要早。
“这不一样，我们与你交易，是因为你的神龛还空着。”
樊曦就像一个为孩子操心学区房的家长一样，笑了笑：“我们想你在神龛里留两个祭祀物的位置，把童男童女带出去。”
乔颂沉默了。
她思考几秒，有些不明白，这么做的意义在哪里。
“他们之前不是自己开车离开过副本，甚至还去参加了灵车娱乐的比赛吗？为什么还需要用这种方式离开？”
明明开一辆灵车就可以走了，而且在扎纸小镇，扎一辆灵车，应该是很简单的事。
“不一样，她们得和活人的神龛待在一起，才能转变阵营。”
转变阵营？
转变阵营……
“从npc转到玩家阵营！？”
这居然可以？
“不是从npc到玩家，他们本就不属于npc阵营，只是两个独立的灵魂体，你的神龛，或许可以带走他们。”
乔颂脑海中，也想到了之前出现的神龛用法。
1，稳固神魂，在遭遇致死攻击后，拥有一次金蝉脱壳机会，可将灵魂遁入神龛温养，寻找合适的躯壳，复活归来。
2，收集香火，用他人的爱和情绪增强自身能
力，达到一定程度后可以反哺。()?()
3，空间盒子。可直接用于通道传送或者收纳其他人的魂魄，谨记，只能收纳灵和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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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颂之前就是在思考第3条的意思。()?()
灵和魂应该是两样东西，之前住在神龛里的那个小白贝，应该不算是灵魂，所以它算是开了灵智的物体。()?()
另外一个，结合神龛的第1条，那应该就是神龛主人拥有收纳其他人灵魂的能力。
重点是，不是收纳鬼，而是活人的灵魂。
“那俩孩子是活人？”
活人怎么会从小就在副本里长大，乔颂清楚记得，小尼这两天陆陆续续带回明了那俩孩子几乎是从小就在扎纸副本里长大的，只是生长速度比较慢。
樊曦点头：“你应该也能发现规律，无限公路的玩家构成，老年人孩子很少，但并不是没有。”
“在某些特殊条件下，也会有一些特殊的生命出现在这里。”
比如那些作为系统一部分的贝壳也会被力量滋养出神智，又比如地狱社区里那张游戏盘上的淤泥鬼，甚至能成为器灵一样的存在，现在帮乔颂管着她的车。
但活人的灵魂，又怎么会被npc养大？
“我妹妹进游戏的时候，孩子还没足月，她在游戏里生下了她们。”
系统很难判定两个还没有出生的婴儿，会拥有什么样的人生经历，又能学习什么样的技能，那两个孩子就这样处在夹缝中，像是黑户一样被养大。
“那个时候的游戏也不像现在这么艰难，动物城那些顶着动物脑袋的家伙，也没有离开他们的地盘，游戏里几乎没有头部异形的管理者，直到发现回家的路早已消失，玩家们才渐渐的发了疯。”
一旦没有了关于未来希望，那就毁掉其他人的现在也无所谓了，很多这么想着的人类，在游戏里建立了一个新的世界。
“我的妹妹妹夫牺牲在了由玩家掀起的新游戏里，我和樊恒通过某些方法，从玩家身份转变为一个npc，保住了那两个孩子。”
童瑶和童楠长时间和npc待在一起，只会神魂越来越不稳定，于是樊曦和樊恒想办法，把他们固定在了纸人里。
好在成为游戏管理者后，他们的技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樊恒给了孩子们可以像普通孩子一样长大的躯壳，樊曦利用能力把他们的魂魄锁好，和其他的副本npc生物一样，能去副本里玩，能交朋友，即使那些朋友都是鬼怪。
“我们藏不了他们多久了，他们应该在更真实更平和的环境里长大，像现实世界一样，接受更正统的教育，你看，在这种鬼地方，我们要怎么教孩子？难道送到那些鬼校去？”
游戏世界里的学校，别说教孩子课本知识了，全是一些血腥祭祀，校园暴力，邪神降临等各种奇葩游戏内容。
樊恒叹气：“他们前面和棺材村的几个孩子走得特别近，有段时间睡觉都让我给他们打棺材床。”
这要是她妹妹还在，知道自己孩子10来岁了加减乘除还
没弄明白，就已经开始和大伯二伯撒娇，买各种阴气十足的人头气球，楠木棺材床等等怪玩意儿，他得被自家妹妹数落死。
他们是变成鬼了没错，但孩子不是。
“所以我希望你能带着他们，有朝一日，如果能回到现实世界的话……()?()”
“等等——?()?[(．)]??#?#??()?()”
乔颂突然发现了一个重点。
“所以童男童女那副纸人外观，是假的？()?()”
“嗯，是用来隔绝系统检测和其他鬼物的窥探。()?()”
乔颂终于明白这两人为什么对课业要求那么严，一定要让孩子学会扎纸了。
那些东西是用来保护她们身份的。
“你们为什么这么肯定我就能找到回去的方法？不是说，回家的路已经封闭了很多年，大家都在副本里兜兜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