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花夹子 作品

第 99 章 别推开我。

 眼前的人跟六年前重叠在了一起,让方逾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幻。

 六年前的谈云舒也说过这句话。

 那次两人闹了矛盾,谈云舒向她坦白起因,还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可怜兮兮地说自己“心口疼”。

 但实际上那时的谈云舒真的有这样的感受吗?真的知道心口疼是什么样的滋味吗?

 方逾知道答案一定是否定的,那时候的谈云舒只当她是消遣而已,只是不想她占据主导提前结束这段关系而已。

 但那时候的自己竟还真的信了谈云舒的鬼话。

 现在呢?

 方逾无心去猜测答案了。

 她垂眼睨着谈云舒。

 谈云舒的脑袋还仰着,她的眼泪往下坠了两颗,泪光莹莹闪烁,眼睫湿润到看上去都没那么均匀,她哭得并不狼狈,只是配着些许苍白的脸色,看上去更是可怜。

 有句话是说眼泪是人类自己造出来的最小的海。

 方逾觉得自己再次被谈云舒拖入了海底。

 她抿着唇,曲起食指的指节,用指节揩了下谈云舒的眼角,泪水又烫着她的皮肤,并且痛感还从指节那块蔓延至她的全身。

 “……还要输多久?”方逾尽力忽略掉那些感觉,音色如常,却有些生硬。

 谈云舒鼻音略浓地回:“这瓶输完就可以了。”

 “好。”

 方逾在她旁边的空位坐下了这件事,那我该待到你输完液把你送回去。”

 谈云舒听着这句话,一颗心更是往下沉。

 是,她知道这就是事实,但方逾这样正经的解释,又让她觉得酸涩不已。

 “麻烦了,方助理。”她艰难地动了下嘴唇。

 方逾:“分内之事。”

 气氛就此静默下来,只余下急诊区的各种声音响起。

 过了会儿,方逾的脑袋往后仰了仰,目光落在不断往下滴的点滴瓶上,流速很快,似乎要不了多久这剩下的半瓶就会输完。

 谈云舒的声音在一侧淡淡响起:“不会耽误你很久的,方助理。”

 方逾没转过头,她说:“好的。”

 谈云舒没应声了。

 果然没有很久,也就十多分钟,瓶子里面的液体全都快输完了,护士过来摘掉的时候嘱咐着:“这几天的饮食一定要注意啊,按时吃药……”

 “谢谢医生。”方逾拿起谈云舒的检查报告单起身。

 谈云舒后一步也站起来道:“谢谢医生。”

 “回去吧。”护士说完拿着东西走了。

 方逾看向谈云舒,公事公办的口吻,道:“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方助理。”

 “行。”方逾把检查报告单折好递过去,“你的东西收好。”

 谈云舒:“嗯。”

 两人无声地往外走,但谈云舒虚弱许多,速度也慢。

 方逾跟着放慢脚步。

 急诊这里的事情不少,她们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有个神情着急的妈妈抱着小女孩跑进来,这个妈妈的眼泪横流,一口一个“医生”地喊着,吸去了部分人的目光。

 小孩眼睛没睁开,她被横抱着,这个妈妈也没注意到那么多。

 方逾下意识地就揽过谈云舒的肩把人往自己这边带了点,否则小孩的腿脚会撞到谈云舒。

 现在的谈云舒经不起一点儿意外。

 很快就有医生来看那个女孩怎么一回事,把人带到了房间,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方逾正想缓缓松开自己的手,但旁边的人有些站不稳,将重心都放在了她的身上,她侧眼,跟谈云舒的视线对上,随后就看谈云舒双唇张了张,表情难受地道:“抱歉,方助理,我不是故意的,但我现在使不上力。”

 “……”方逾将人又搂紧了些,重复了一遍,“我送你回去吧,不然我没法交差。”

 谈云舒扯了扯唇,没回答。

 两人就保持着这个姿势缓步来到了外面打车的区域,没两分钟就上了一辆出租车。

 谈云舒报了君灵酒店的地址。

 司机启动了车,又用本地口音在司机群聊里道:“我在拉人去君灵酒店,这个酒店距离得近哦,十分钟就能到了。”

 她们两人再听不懂蓉城口音,但也能后面的那句话分离出来“十分钟”这三个字。

 方逾的手早就从谈云舒的手臂撤了回来,她看着窗外闪过的夜景,找了个话题,努力自然地问:“你晚上吃了什么?”

 “陪本地的客户吃了火锅。”

 “很辣吗?”

 “还喝了冰饮解辣。”

 方逾:“……”

 “那个小女孩不知道生的什么病,看她妈妈很着急。”

 谈云舒也找了个内容,说的是在急诊被妈妈匆忙抱着进些什么。

 “那你呢?前脚感冒刚好,现在又急性肠炎。”

 说完这话,方逾只恨没有撤回的功能。

 果不其然,谈云舒捕捉到了话里的信息,她看着方逾,问:“你怎么知道我感冒了?”

 “……很难知道吗?”

 方逾转头,跟谈云舒对视,她看着谈云舒眼里融进去的光圈,有些紧张地措辞:“谈总备受瞩目,带病工作这样的事情传开,不是很正常?”

 “我只是没想到方助理还会关注到这些,让我倍感意外。”

 方逾不说话了。

 出租车司机的声音倒是响了起来:“到了。”

 十分钟原自己住的酒店的,但谈云舒在一旁揉了揉肚子,“啧”了一声:“怎么又有点痛起来了……”

 “……”方逾扫码结了账,“谢谢师傅,一路平安。”

 她先一步下了车,又绕过车后,再拉开谈云舒的车门,弯腰过去问:“还能走吗?”

 “我没事,方助理,你可以先回去的,不麻烦你了。”

 方逾低眼,轻声确认着:“真要我走吗?谈云舒。”

 “……不要。”谈云舒立马老实了。

 几秒后,方逾架着谈云舒下了车,又扶着谈云舒一路进了酒店。

 每座城市的君灵酒店外观看上去都有些区别,蓉城这家跟京城金融圈那座看上去就有些不一样,但怎么看怎么奢侈和有钱。

 方逾只是扶着谈云舒,没做太亲密的动作,但也引来了几个员工的注目。

 不多时,方逾把人扶进了套房。

 这间套房跟之前住过的那间倒是区别不大,看上去还是很高雅。

 谈云舒的神情有些痛楚,在下车时她是演的,但现在她这个肠炎再次发作,她的额头上都起了一层薄汗,唇色也偏白,没了往日的红润。

 方逾将她轻柔地放在了沙发上,拿过抱枕垫在她的脑下,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不自觉地放软了声音:“我给你去接点温水,谈云舒。”

 谈云舒在短时间内是禁食的,但可以喝一点温水。

 等谈云舒喝过温水却也不见好转,她紧闭着眼,在宽大的沙发上蜷着身体,鼻梁那里也渗了些汗,将那颗极好看的痣都被放大了些。

 方逾在地毯上坐下,她靠着沙发,眉头紧皱,翻着网上对于急性肠炎的说法和注意事项,一边翻一边关注着谈云舒的动向。

 谈云舒耳边的头发都被汗水沁湿了些,脖子那里也有汗。

 方逾又给她擦着汗,用了一张又一张纸。

 从小金贵的大小姐是极其脆弱的,戴一款材质不明的面具会让脸过敏,难得没有注意饮食就引发了急性肠炎。

 时间一分一秒走过,窗外的夜更深了。

 方逾又翻完一个有关急性肠炎的实例笔记,一侧又响起谈云舒无力的低声:“方逾……”

 “有好点吗?”方逾连忙转头,难掩自己的关心。

 谈云舒已经睁开了眼,眉头也舒展了点,她不知不觉就成了趴着的姿势,下巴垫在抱枕上,一张脸藏了些,那双平日清亮的双眸此刻也有些暗淡,像是两颗没电的星星。

 她就直勾勾地看着方逾,睫毛扇了下,嘴唇动了动:“好多了。”

 方逾迎着她的目光,松了口气,正想说“那就好”,就又听见她可怜巴巴地道:“但我还是心口疼,方逾。”

 方逾又把话给吞了回去,她移开自己的目光,转而道:“你好好休息,我该回去了。”

 “可是为什么啊?方逾。”

 谈云舒的声音依旧有气无力,这句话说完她的眼里又迅速蓄起了眼泪,她倔强地没让它们再掉下:“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你能不能回答我。”

 方逾没有回应她的问题,也没有看她的目光,双唇轻抿着,缄默不言。

 谈云舒试探着伸出双臂,她从后搂住方逾的脖子,见方逾没有挣扎,才慢慢地将下巴放在方逾的肩头,由着自己的眼泪滑落,顺着掉到方逾的肌肤上。

 她实在是太想念方逾了,这段时间她翻来覆去想着从消遣她开始她的一举一动,试着从中找出来自己犯下的错误,但到最后,只会是将想念的滋味加倍。

 好多场景都只有她和方逾,她原来记得跟方逾相处的每一个时刻。

 可是一睁眼,全部都是泡沫,方逾并不在她的身边。

 只余下窒息的闷痛紧紧缠绕着她。

 “方逾……”谈云舒又如那晚的雨夜,她闻着方逾身上熟悉的味道,笨拙地说,“别推开我。”

 怕谈云舒睁眼会觉得刺激,方逾特地没将客厅的灯开得很亮,不远处的落地窗外漆黑一片,而窗上倒着她们的身影。

 方逾能感觉到谈云舒滚烫的眼泪又在灼着自己的肩,她肩头那块的衣服都湿掉了,有些黏着。

 谈云舒还在继续说:“带病工作是我让我的员工传出去的,我不确定你会不会知道,但我想传到你那里,可是,这期间我没有收到你的关心,我好难过,方逾,因为你没有像度假区那次那样你不想问了,我又好难过,方逾。”她用鼻尖蹭了蹭方逾的侧颈,眼泪还在潸然落下,“对不起,你说你是因为沈映之才来的,我不该跟你置气,你能来已经很好了,我们本就是这样的关系,我不该奢求太多了。”

 方逾静默地感受着谈云舒的动作,听着谈云舒委屈的哭腔,不知不觉间,她的鼻尖也泛起了一阵酸意,她垂下眼,强忍着这份感觉,说:“谈云舒,你曾经亲手推开过我,你记得吗?”

 “对不起……对不起……”

 方逾的气息失去了原有的频率,回忆起这些就仿佛有一把刀子割着她的心脏。

 她该坚定一点的,她不想再收到第二封请柬。

 她抬手拍了拍谈云舒的手腕,眼泪砸在她自己的手背上,她艰涩地道:“别说对不起了,没用的,我不在意了。”

 “我明早的航班,一会儿我还得回去收拾行李,你好好养病。”

 作者有话要说

 第99章怎么送上这样的一章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她们就是还需要一场大爆发!我只恨我自己不是八爪鱼!!!不然尽快让大家看见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