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野修哉 作品

第 204 章 丹丘谷8

 不知不觉间,新的一年已经过去了三个月,岁月总是在人们察觉不到的时候悄悄溜走,羽流萤撕掉一页日历,把撕下的纸叠成千纸鹤挂在墙上。

 羽朝上京的冬天还是很冷的,昨夜下了小雪,羽流萤畏寒,屋子里放了两个炭盆,她担心一氧化碳中毒,还特地将窗户开了一道小小的缝。

 三花猫扒拉着挂着千纸鹤的绳子,喵喵叫着:“流萤,你不用特意开窗子,我们当猫的,鼻子很灵的,能闻到你说的那什么一氧化碳。”

 “等你闻到的时候,怕是连叫都叫不出道:“西海的时候,总觉得那些一成不变的绿树十分单调,可是到了这里,又觉得冬日十分寒冷萧索,又开始想念西海的四季如春了。”

 “人都是善变的。”三花猫打了个滚,跳到了梳妆台上,后腿一用力,又跳到了那个檀木箱子上,檀木箱子上面有两只螺钿鸟,三花猫伸出白爪子拍了拍,来了一个四驱漂移,毛绒绒的大尾巴一扫,放在桌子边上的一瓶茉莉发油就这么遭了殃。

 “彩狸!”羽流萤抱怨了一声,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三花猫的脑袋,三花猫缩起脖子,端坐在檀木箱子上,尾巴绕着白爪爪,圆溜溜的猫眼里划过一丝心虚。

 羽流萤无奈地笑了笑,拿着扫帚收拾,阿奇闻着一屋子的茉莉味也走了进来,十分沉稳地看向一人一猫:“发生了何事?”

 “彩狸玩闹,把我的发油打碎了。”她收拾好碎掉的瓷瓶,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屋里的两人一猫动作一顿,全部都警惕起来。

 这间宅子十分僻静,邻里也不怎么往来,怎么会有人找到这里?

 三花猫垂着尾巴,说道:“我去看一眼。”

 羽流萤觉得让一只猫冲锋陷阵不太好,可话还没有说出口,三花便跳下桌子,动作矫捷地从窗子钻了出去,然后顺着院子里放花盆的木架跳上围墙,一溜小跑到大门的门檐上低头往下看了一眼,然后又迅速地跑了回来。

 “是个男人,长得不错。”

 羽流萤的心霎时提到了嗓子眼,一刹那间还以为是龙归云找来了,心脏都差点停摆。

 三花猫又说道:“像个书生,不是会武功的。”

 羽流萤松了口气,绷紧的心神放松下来,身体顿时一软,差点倒在地上,一旁的阿奇手疾眼快地将她扶住,她挂在阿奇的手臂上,撑着发软的身体站了起道:“不是龙归云就好。”

 她深吸一口气,恢复了镇定,阿奇走出去开门,一个穿着天青色衣衫的年轻男子站在门外,用清朗的声音问道:“在下沈玉,听说流萤住在此处,今日特来看望故人。”

 阿奇说道:“男女有别,我家姑娘正在养病,不见外男,还请公子见谅。”

 屋子里的羽流萤躲在窗口旁低声骂道:“见鬼,他怎么来了,我们行事这样隐秘,他怎么知道我的住处?”

 三花猫说道:“你再隐秘,也架不住人家存心打听。”

 想起沈玉有些执拗的性子,羽流萤不禁有些头大,想了想,她拿起白狐皮披风披在身上,顶着外面的寒风走到开了一指宽的大门前,看向站在门后面的沈玉。

 探花郎的容貌自然令人惊叹,面如冠玉,气质儒雅,谁看了都要称赞一声如玉君子。

 羽流萤看着他,眉头皱了起来:“你来这干什么?”

 沈玉说道:“流萤,我只是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羽流萤抖了抖身上的白狐皮斗篷,那是上等的白狐皮毛,毛色雪白,毫无杂色,是艳鬼赏赐给盘先生,后来又被盘先生送给了羽流萤。

 前些日子匆匆一瞥,没来得及细细打量,如今沈玉隔着门缝一看,发现羽流萤虽然穿着简单,但身上的饰品没有廉价之物。

 他心里顿时涌起一股难言滋味,问道:“你夫君对你很好?”

 羽流萤说道:“那是自然,我离了你也过得很好,所以你大可放心,不必惦念,为了我们各自的名声,你以后不要再起我,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我吧。”

 沈玉的声音低落下来:“流萤,我曾真心想要娶你为妻,若是当初你没有不告而别,也许我们.”

 “没有什么也许,你现在过得很好,我现在过得也不错,我们都没有什么遗憾,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羽流萤关上门,一指宽的门缝渐渐合拢,沈玉被关在门外。

 她倚着门,心脏终于跳得不那么快了,过了一会,门外响起沈玉离去

的脚步声,羽流萤回到屋子,把带着寒气的白狐披风解下来,正要挂在衣架上,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又从院子里传来。

 羽流萤站在窗边,抬手揉了揉脑袋。

 一旁的阿奇说道:“我去开门,将那个男人打发了。”

 过了会,阿奇回他姓何,父亲名叫何义,和羽先生是世交。”

 “我父亲确实有个姓何的朋友。”羽流萤稍微思索了一会,看向阿奇:“他武功如何?”

 阿奇说道:“会武功,是地鬼境的武者。”

 “那就见一见吧,”她又把白狐毛披风披在身上,“我父亲的世交,我怎么也是要见一见的。”

 何顺颂在外门站了一小会后,面前的高大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子站在他面前,穿着淡青色衣衫,披着白色狐裘,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形如柳叶,又有些像狐狸眼,眼角尖尖,眼尾上扬,眉眼生得娇怯勾人,面容十分娇美。

 何顺颂有些惊讶。

 羽流萤暗自打量着站在门外的青年。

 容貌不错,长得阳光帅气,面容十分年轻,应该和她同龄,不像是坏人。

 羽流萤的戒心稍微降了一点,说道:“家父已经过世,不知公子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何顺颂说道:“和羽先生有关,又和羽姑娘你有关。”

 羽流萤侧身:“天气冷,公子进来喝杯热茶吧。”

 宅子虽小,却有个小书房,羽流萤请何顺颂进了书房,房门紧闭,三花猫和阿奇在远处看着,不知道他们两人在说什么。

 三花猫抖了抖尾巴,“我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

 就算是天人也不能靠西北风活着。

 江雨眠给一个难产的妇人接生,得了二十两银子的感谢钱。

 靠着这二十两银子,两人总算到了烟都,到了烟都一打听,才知道闻人听雪在年前就离开了烟都。

 这一路披星戴月,昼夜兼程,形容狼狈,缺食少穿,结果到了烟都,却没有见到想见的人。

 江雨眠有点失落。

 曲笙寻比她还失落。

 两人失落了一阵,去客栈里躺了一天后才打起精神去四周游玩。

 烟都附近还是很热闹的,这里的人文气息特别浓郁,到处都是书舍茶舍和比武的擂台。

 曲笙寻是地鬼境九品,上去打了两场擂台后赢了五两银子,江雨眠把皮肤涂黑,用白纱蒙着眼睛,专门给一些受伤的武者正骨,一天下来也赚了一点钱。

 两人拿着赚来的钱一合计,发现住客栈实在不划算,而且客栈人多眼杂,两个美丽的年轻女郎实在是太引人注意了。

 “还是租个宅子吧,找个僻静的住处,我们也不用太急,先四处走走看看,找一找中意的。”曲笙寻提议道,江雨眠同意了。

 烟都附近有个叫“九曲巷”的地方。

 这个地方家家户户都有围墙,而且围墙很高,这么多围墙凑在一块,就成了一条条狭窄的小巷。

 江雨眠和曲笙寻披着灰色斗篷,带着灰色的兜帽,脖子上围着防寒的白色围巾,蒙住了半张脸,两人一身懒散地在小巷里走来走去,时不时跳到围墙上看看远处的路线。

 走到一户人家时,门一开,一个有些熟悉的青年从门里走了出来,正好从曲笙寻身边路过。

 小巷很窄,曲笙寻的手腕碰到了这个青年的手臂,错身而过的一瞬间,曲笙寻手腕一转,突然握住了青年的手腕。

 那青年惊了一下,转过头,曲笙寻变了个嗓音说道:“你东西掉了。”

 雪地上躺着一个玉坠子。

 青年说道:“这不是我的东西。”

 说完,他便神色匆匆地走了。

 等那个青年走远,曲笙寻捡起地上那个坠子揣进兜里,一旁的江雨眠好奇道:“你把刚买坠子扔地上和他搭讪,怎么,他是个处男?”

 曲笙寻掀开兜帽,露出一双圆溜溜的蓝色眼睛,表情有些怪异,“他确实是个处男。”

 江雨眠说道:“是处男不好么,正合你的意。”

 曲笙寻的脸色更怪异了,连连摇头:“不好,不对。”

 “你怎么了,表情怎么怪怪的?”江雨眠一头雾水地看着她。

 曲笙寻深吸一口气,“老江,你没认出那是谁么?”

 “没看到正脸,身形倒是很熟悉,似乎在哪见过。”江雨眠

说道。

 曲笙寻又深吸一口气,狠狠抹了一把脸,直勾勾地看着江雨眠:“那是何顺颂。”

 听到这个名字,江雨眠十分无语地摇摇头,屈起手指敲了敲曲笙寻的脑壳:“曲子你清醒一点,何顺颂和时绥都结婚三个月了,他怎么可能是处男!”

 曲笙寻不服气:“那可不一定,你跟月扶疏一直睡一张床,你不还是处女吗!”

 江雨眠:“.”

 “可时绥不是啊,她成婚的第二天早晨来客栈看我们,还偷偷问我同房后小腹酸胀正不正常,所以何顺颂怎么可能是处男,你认错人了吧。”

 曲笙寻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那绝对是何顺颂,不信你自己去看看!”

 话音刚落,眼前的江雨眠瞬间消失在原地。

 曲笙寻又摸摸脑袋,“她还真去了。”

 过了会,江雨眠回来了,表情十分困惑,和江雨眠相处这么久,这是曲笙寻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如此困惑的表情。

 她哼了一声:“呵,我就说我没认错人吧!”

 江雨眠转头看她,“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曲笙寻叉腰,声音大了起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曲笙寻激动得脸都红了,横眉竖目地看着江雨眠,江雨眠伸手按住她的肩膀,连忙捂住她的嘴:“低声些!。”

 “反正我没错”曲笙寻挣脱开江雨眠的手掌,声音压低,“老宋不是,何顺颂是,你不觉得很有问题么?”

 江雨眠深吸一口气,忽然想到了什么,“等等,你说时绥成婚那晚,你看到了玉摇光?”

 曲笙寻也呆住了,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发出梦呓般的声音:“我的个老天爷啊,不是吧!”

 江雨眠的心也陡然沉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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