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文弄沫 作品

第四百二十五章 那是头倔驴(第2页)


见屋里人看着他,尤其是大姐的眼神,秦老二狡辩道:“这……这是他补给我们的!”

秦淮茹翻了个白眼,都说人穷志短马瘦毛长,自己这两个兄弟真照这么去了。

看着傻柱离开,秦京茹用袖头子擦了一下眼泪,道:“我要留在城里”。

“留个屁!”

老秦微微昂着头,他也是一天没吃饭了,这会儿也没了喊的力气。

“这城里有你家啊?有你爹妈啊?你得饿死在这儿”

“我认可在城里饿死,也不想在农村麻木”

秦京茹抽了一下鼻子,看着窗外说道:“城里没有我家,可村儿也没有了,城里没有我爹妈,村里就有了?”

“你瞅瞅你说的是什么混蛋话!”

老秦指着闺女骂道:“你连家都不要了,连爹妈都不认了?”

秦京茹空洞着眼神,说道:“我回家就是要给大哥换亲的,哪里是我家,我爹拿我卖钱,哪个又是我爹妈?”

“你混蛋你!”

老秦被闺女气的暴跳如雷,站起身子就要去打人。

可一天没吃饭,冷不丁地站起来,脑袋便是一阵眩晕,眼睛冒金星。

“爹!”

秦老大也饿,可他是大小伙子,一把扶住了他爹。

秦淮茹见二叔也要倒,赶紧过去看了看。

其实也不用看,就是饿的,饿的嘴里都冒酸水了,眼睛都冒金星了。

“妈,整饭吧”

“不整,喂狗也不给他们吃~”

贾张氏才不伺候这几个白眼狼呢。

可秦淮茹哪里会让自己二叔真的饿着肚子回去,那她以后真的甭回村了,她爹都不认她。

甭说这叔辈二叔,就是村里来的两房事情,那也得招待,这个时候就这么个道理。

要不怎么说这个时候的城里人都怕穷亲戚呢。

秦淮茹指使不动婆婆只能自己来了,知道仨人儿一天没吃饭,特意多和了棒子面。

好家伙,四十多个窝窝头儿,那爷仨儿就干了三十多个。

这还不算一大盆稀米粥,直接见了底儿。

给贾张氏吃的直咧嘴,这都够她们家一周的伙食了。

吃完了饭贾张氏抢了秦淮茹要去洗的碗,示意她赶紧处理她二叔的事儿。

这都赶黑了,要么走,去赶晚上下集市的马车,要么留,赶紧给找睡觉的地方。

秦淮茹擦了擦手走回到桌子边坐下,看着对面打饱嗝儿的爷仨道:“吃好了吧二叔?”

“哼~”

老秦哼了一声,道:“窝窝头配咸菜,你这干部当得都没有村里的干部牛气~”

秦淮茹点点头,道:“是,我没能跟,那以后您别来了~”

“你怎么说话呢这是!”

老秦指着秦淮茹嚷道:“跟你二叔就这么说话是不是,我回去真得跟你爸好好说道说道了!”

“行,你让我爸来城里打我”

秦淮茹无所谓地说道:“反正我是在城里过日子,我爸那儿一年我能回去几次,族谱上也没我的名字,坟都不用我上,我还怕你扒扯我?”

听见侄女的话老秦愣了愣,他也是没想到秦淮茹能这么绝。

嘿!绝的在后头呢。

“以后你们家有点儿啥事儿别找我啊,找我也不去,京茹你们一会儿就抬走,我们家孤儿寡母的没地方搁你们”

“你要赶你二叔走!”

“不是您说我没能跟的嘛!”

秦淮茹转头对着棒梗说道:“去给你小姨穿鞋,你二爷要走了”。

“我不走!”

“我不走!”

嘿!真是亲爷俩儿啊,异口同声地喊着不走。

秦淮茹瞪了瞪眼睛,对着秦京茹说道:“你爸在这儿坐着呢,说我勾着你来城里,今天可得把话说明白了,你是自己来的还是我写信叫你来的!”

秦京茹的眼泪就没断过,坐在床上抽泣着不言声。

秦淮茹又看向二叔说道:“你闺女在这儿坐着呢,有话你自己问,我是不是就张罗给她介绍何雨柱了,她不同意我是不是撵她回家了!”

老秦说不过侄女,这会儿梗着脖子说道:“我不走,大半夜的你让我去哪儿?”

“爱去哪儿去哪儿,我这儿有地方搁你啊?”

秦淮茹的语气越来越严厉,她也知道,今天不趁着这会儿把二叔镇住,那这个大院儿就搁不下他二叔了。

“婚不结,就赖在我家啊,你是我闺女啊,我得养你啊!”

骂完秦京茹又说她二叔:“你自己闺女啥样你不知道啊,真拿闺女当牲口卖啊,你那儿子就都是亲的,闺女就是捡来的呗!”

“谁说不是亲的了!”

老秦混是混,可也知道不能担这卖闺女的名儿。

“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这当爹的不能管?”

“咋管的?”

秦淮茹不耐烦地说道:“跟人家换?或者卖二百一?”

说到这儿秦淮茹也来气,指着秦老大和秦老二骂道:“老秦家怎么有你们俩这种废物,挣不着媳妇儿靠着我们女人啊!你们还是不是男人,趁早儿死了得了!”

见大姐骂的难听,哥俩儿也不敢吱声,大姐连他们爹都敢骂,他们俩算个啥。

这话不仅骂的哥俩儿脸红,骂的老秦也没了脸。

“我是废物,可你说我咋办,还能叫你大弟打光棍儿啊!”

“自己没能跟就光着去!”

秦淮茹瞪了秦老大一眼,道:“你自己说,你忍心拿你妹妹给傻子换媳妇儿啊?”

秦老大心里怎么想不知道,可嘴上是不敢说的,要是敢这么说,他姐敢用鞋底子抽他。

“小姨!”

这边几人正说着呢,那边棒梗突然喊了一声。

他妈叫他给小姨穿鞋,他也就是做做样子,还能真撵小姨走啊。

可这会儿他没注意,小姨便把他奶奶做针线活儿笸箩里的剪子抄起来了。

“我不嫁傻子!”

秦京茹听见姐姐说傻子就来气,哭着喊道:“村里一个傻子,城里一个傻子,我就非得给傻子嘛!”

“快放下!”

老秦这会儿也慌了,这是他亲闺女。

“你这孩子要干啥!你别扎你自己了,你往你爹身上扎吧!”

秦淮茹见二叔要往前凑,赶紧要拉,可她二叔已经走到床边了。

这老秦哪里懂得哄人的道理,他认可让闺女拿剪子扎他,也不舍得闺女扎自己啊。

别看他逼着闺女结婚收彩礼,可这个时候都是这么干的。

别说现在,这种情况就是再过几十年还不是时有发生?

说是给傻子,那也是他们家穷,老秦混不吝的名声也不好,好人家儿谁要啊。

他们家几个小舅子,能要的也不敢要啊。

那傻子家说是傻,可家境好,就那么一个儿子,秦京茹去了就当家儿。

怎么都是嫁,能吃香的,老秦还能让闺女受苦去?

秦京茹也是个倔驴,眼瞅着她爹过来,拿起剪子就往自己脖子上扎。

好么,这会儿她爹吃饱了有劲儿了,一把抓住了剪子尖,血瞬间就从手指丫吧下来了。

这会儿屋里人都傻了,那血滴答滴答往被子上掉。

棒梗的心都要掉下来了,那可是他的被子啊!

看着呆傻住的闺女,老秦叹了一口气,将剪子抢了下来扔到了一边。

也不顾过来查看他手的侄女,苦着脸点点头,道:“爹不逼你了,你好好活着吧”。

虎毒不食子,老秦再混蛋,也不能叫自己闺女死在自己眼巴前儿。

说完这句话,老秦扒拉开秦淮茹,走到餐桌边上,捡起烟袋锅子就往出走。

“老大老二,走,回家!”

秦老大和秦老二看了看他爹的手,又看了看呆傻的妹妹,紧跟着他爹追出去了。

秦淮茹看着这一幕抬手就给了秦京茹一嘴巴。

“啪!”

这一声打的这个脆啊,直接把秦京茹打的哭了出来。

“你闹,你使劲儿闹!”

秦淮茹边往出去跑追她二叔边说道:“要死出去死去,别死我们家”。

秦淮茹气的是秦京茹太不懂事,哪有当儿女的拿自己生命逼迫爹妈的。

不孝心是一个,另一个就是太不拿自己当回事儿。

秦京茹要是真死在这床上,那贾家的日子就甭过了,秦淮茹都没脸活了。

等她跑到垂花门了,这才撵上她二叔。

“二叔!”

“回吧,我们走了”

老秦头也没回地摆摆手,径直往门外走,却是被赶来的秦淮茹一把拉住了。

“二叔,你这是干啥呀!”

秦淮茹这会儿也掉了眼泪,拉着她二叔就往李顺家走。

“你跟我来劲儿是吧,你还让不让我活了!”

老秦这会儿眼泪也掉下来了,一个是伤心他闺女,一个是埋怨自己没能跟。

由着秦淮茹拉扯,也是两个儿子担心扶着,这才被拽进了李家。

李顺今天可真是忙着了,刚从对面儿回来,闫富贵又气着了,脑袋疼的厉害。

李顺给把了脉,开了中药让闫解放去抓药。

也不知道怎么了,这闫富贵算是抓着李顺了。

以前就属他跟李顺不对付,鼻子长鼻子短的,可这次一生病,第一个想起了的就是李顺。

今天更是拉着李顺的手不放,默默叨叨地开始说起了家里的烦心事儿。

三大妈劝了两句也没劝住,只能由着老伴儿说。

李顺那是个不说闲话,不管闲事儿的人,闫富贵跟他说他还能怎么着。

一不会说闫家儿子不好,二不会说闫富贵不好,只能劝他静气凝神好好养病。

说道最后闫富贵也是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直说自己没福气。

李顺也是听着劝着,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

也是直到闫解放买了药回来,李顺交代了三大妈怎么煎药,这才回了家。

这进家门还没去里屋看看大孙女呢,秦淮茹又领着她二叔来了。

李顺见秦淮茹拉过来的手瞧了瞧,皱着眉头开了出诊箱又给处理创伤。

秦淮茹抹了一把眼泪,带着哭音跟李顺说道:“叔,您受累,是剪子伤的”。

她也是没脸子了,家里亲戚闹成这样,在李顺面前她哪里抬得起头。

李顺没言声儿,用酒精清洗了伤口,查看了伤口的深度,又给上了止血的药,这才又给包扎了。

“别着凉,别着水,别吃劲儿,三天上一回药”

知道这是秦淮茹乡下来的亲戚,李顺又给用纸包了些药面儿。

“叔~”

秦淮茹现在哭着,提也不敢提给钱的事儿。

不说李顺给院里人看病不要钱,就单说李学武回来,李家帮了她多少忙。

没饭辙的时候可是在李家端了一个月的伙食呢。

老秦见侄女这个样子,也是叹了一口气,用另一只手抹了脸上的眼泪。

刘茵是个心善的,给老秦和秦淮茹几人倒了热水放在了桌子上。

都不用问怎么伤的,能是秦淮茹领来的,又是这个表情,那一定是他自己闺女扎的了。

那姑娘看着就是个倔强的,甭说门当户对的事儿,单说这个脾气,刘茵也不能让这姑娘进门的。

在这一点上,李顺和刘茵是一个标准的。

赵雅芳的性格说要强,可对李学文是真的百依百顺,对待他们两口子也是真心实意的孝顺。

长媳就得有点儿这种刚强劲儿,再加上大学教员的身份,刘茵这才点的头。

像是秦京茹这丫头混横的模样,李家哪里容得下。

李家现在只有一个混横的丫头,那就是李姝。

“万般皆是命啊!”

这会儿老太太已经哄了李姝睡了,刘茵也不敢大声说话。

可到她家了,秦淮茹也不是陌生人,她就劝了两句。

“都说这儿女是前世的债,躲不过,求不得”

老秦看着大夫媳妇儿端来的热水,点点头。

“是我们没能跟了,让你们受累了”

他这个时候才说出句人话来,知道这大夫人家儿是好人呢。

秦淮茹依就着处理伤口的这会儿工夫,劝她二叔道:“今晚在这儿住一宿,我再劝劝她”。

“呵呵”

老秦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自己闺女我知道,谁能劝得了”。

“小时候你爸逗她,气的用手抓牛屎都要打你爸,谁说都不行,那是头倔驴”

说着说着,想起闺女小时候他不由的也瘪了瘪嘴,只觉得悲从心来。

“就依着她吧,你是她姐,你多顾着她,算二叔欠你的”

老秦抹了一把眼泪,哽着嗓子说道:“没有工作就让她给你擦桌子扫地,别饿着她就行,要是有个好人家,就说……”。

他这会儿心里难受,说起话来也是难受。

“就说家里啥都不要,只要对闺女好就成”

秦淮茹捂着嘴也哭了起来。

人心都是肉长的,哪有从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六亲不认。

这世上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病,那就是穷病。

压的人要不起脸,压的人直不起腰,压的人说不出话,压的人死去活来。

“二叔”

“二叔就这个德行了,你也多担待吧,谁让我是你二叔呢”

老秦站起身给李顺躬了躬身子,随后便往出走了。

秦淮茹想要再劝,老秦怎么都不留。

侄女家没地方住,他也没脸留。

秦淮茹追到大门外,从兜里掏出三十块钱。

这还是她这几个月省吃俭用攒下来的,一股脑塞在了二叔手里。

“你这是干啥!”

老秦甩手不接,却是被秦淮茹硬塞进了兜里。

“秦勇,别怨姐骂你”

秦淮茹看着秦老大说了一句,随后对着二叔说道:“这世上难的是爹妈,难的也是做儿女的”。

秦老大扶着他爹低着头不说话,他也是大老爷们儿,今天这么闹,谁的脸上都不好看了。

秦淮茹抓着她二叔的手说道:“这三十块钱就算是京茹拿回家的,她愿意在这住就让她把伤养好了,有工作给找工作,有人家给找人家,不愿意我再送她回家”。

老秦看着侄女,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想起他说过的话,更是羞愧难当。

秦淮茹见二叔还要再撕吧,推了推二叔,道:“就算是京茹跟我借的,以后她上班了让她还我”。

说着话看了秦老大一眼,道:“我的钱也就这么多,咱找不着好看的,咱找个孝顺的,只要好好干活,啥好日子过不出来”。

老秦听见这话也不再跟侄女撕吧,叹了一口气,道:“算是二叔欠你的”。

“快别说了”

秦淮茹捂着嘴也哭了,道:“东旭死的时候咱家谁来了?我记得您的好儿”。

这乡下人有胡搅蛮缠的一面儿,也有淳朴善良的一面儿。

秦淮茹看着二叔爷仨儿的身影没入胡同,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也是刀子嘴豆腐心,说是不管秦京茹,说是埋怨她二叔,可她还真能看着妹妹死,看着堂弟打光棍啊。

亲戚亲戚,还不就是这样嘛,好一场,骂一场。

当初贾东�
�没了,村里的家族亲戚谁看得起她们家了。

只有这个混不吝的二叔跟着她爹连夜赶着马车冒着大雪来的,也是他二叔跟着院里人把贾东旭抬出去的。

别看贾张氏骂,可骂归骂,她可不敢撵老秦。

这一晚上贾张氏骂了那么多句没有一句是你出去的话,这是秦淮茹的亲戚,允许秦淮茹说,她贾张氏没的说。

顾忌秦淮茹是顾忌,她还得记着当年的情呢。

要是搁一般的亲戚,贾张氏还能留秦京茹待这么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