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九文 作品

第二百五十一章 范阳案



    又有一队大理寺与户部的官兵到了渤海地界,这是第三波人手了。

    一个叫卢元的年轻人将自己关在一间屋内,大约二十岁的年纪,原本干净的衣衫已是脏兮兮的。

    “卢公子,崔老先生让公子去贝壳湖边相会,说是已有安排了。”

    屋内安静了良久。

    站在门外的婢女又唤道:“公子?”

    “真的安排好了?”

    屋内传来卢元疑惑的话语。

    婢女又道:“此番有崔先生帮衬,族中的人都说可以安排妥当的。”

    木门缓缓打开,一个消瘦的少年人走出屋子,他低声道:“那我去湖边。”

    婢女点头送别。

    从这个萧条的村子走出,就算卢元现在的穿着不好看,四周的村民也纷纷不敢靠近。

    贝壳湖东临渤海,南接齐鲁,往西便是一大片的平原。

    因这里的贝壳堤而得名。

    此刻细雨淅淅沥沥,正是游湖的最好风光。

    崔仁师坐在湖边,戴着斗笠披着蓑衣,湖边有一个老汉拉着一条小船而来,这个老汉先是抹了抹脖子,而后做了手势,他张着嘴发出奇怪的声音。

    这个老汉是个哑巴,崔仁师朝着他笑了笑又是点头。

    卢元淋着雨快步走到湖边,目光扫视四周,终于落在了戴着斗笠的崔仁师身上。

    “弟子见过先生。”

    崔仁师叹道:“听闻卢兄过世了?”

    卢元红着眼道:“家父是被族中的人逼死的。”

    崔仁师摇头道:“十万石粮食,经手的人是你们父子,难道要牵连大半个范阳吗?”

    “弟子……”

    “既然卢兄已过世了,朝中多半不会太过追究。”

    卢元慌忙上前道:“可听闻朝中又派了一波人来查问,说是现在朝中掌权的人是太子,太子不在乎死多少人,他只在乎赋税去了何处。”

    崔仁师嘴角抽了抽,似笑非笑。

    “现在家父死了,他们要是来问弟子,弟子该如何是好?只是十万石粮草呀!朝中还想如何?”

    崔仁师拍了拍他的后背,道:“你不会有事的。”

    见老师走上了船,卢元迟疑了片刻也跟着上了船。

    崔仁师望着广阔的湖面,呼吸着这里的空气,站在船尾仰头再一次深呼吸。

    老汉不会唱歌,也不会开口说话,他只能哼着小调,悠闲地摇着船桨。

    小船距离堤岸越来越远,船桨也在湖面划出一道涟漪。

    雨幕中的堤岸已看不清了,小船到了湖中心的位置。

    崔仁师低声道:“粮食虽说是你们父子经手,但伱们父子从未拿过半分好处,分了钱粮的人是你们的大房。”

    “正是!”

    因到了湖中心,四周没有其他船只,一片茫茫的湖水。

    卢元这才敢大声讲话,他又道:“他们拿的好处,凭什么让我们三房来背罪责,这算什么?这世上哪里还有天公地道!弟子跟随老师从太原一路来到渤海,学的不就是这些道理吗?”

    崔仁师神色平静的道:“你还年轻,这点事就让你不知所措了?”

    卢元欲言又止,连忙拜倒:“还请老师相助!”

    船桨的划水声一下又一下,雨水忽然停了。

    崔仁师道:“老夫带你去个偏远的地方先躲起来,衣食老夫给你安顿好。”

    卢元颤颤巍巍道:“谢老师,弟子到如今这步田地,只有老师肯搭救,从此以后,弟子愿拜老师为义父。”

    崔仁师忽然笑了,他又道:“朝中的人是这样的,他们一次两次不得手,往后再抓不到人,就会收手了,这些人老夫见多了,他们那些人不过如此,都是一个样子。”

    说着话他又将卢元抚了起来,接着道:“好,老夫收你这个孩儿。”

    卢元笑道:“谢义父。”

    说话间,崔仁师用手拍着他的后背,道:“凡事不要焦急,遇事要冷静,切莫无端寻他人帮助。”

    “义父教诲,孩儿……”

    话语说到一半,崔仁师用力一推。

    失去了平衡的卢元摔入湖中。

    船只继续划着,一直往前走。

    卢元落在湖中,他在水中不停地扑腾着,试图将手伸向远处的船只,几次将头伸出水面。

    可每次一张口,就会有湖水灌入口中。

    小船上,崔仁师看着湖面逐渐恢复了平静,他还盯着卢元洛水的位置看了许久。

    见远处的湖面不再起波澜,崔仁师拿出一卷书递给一旁的哑巴道:“靠岸吧,告诉你们大房,老夫已将事办完了。”

    哑巴船夫接过书卷咧嘴笑着点头,这艘小船缓缓划向了岸边,稳稳停住之后,崔仁师脚步一跨,从船上走到结实的岸边。

    哑巴船夫划着船又离开了,崔仁师望着这座大湖,低声道:“几千年了……”

    这里的消息从渤海地界一路送去了长安。

    有人说是朝中逼死卢元父子,也有人说是他们父子畏罪自杀。

    长安,皇城,中书省内,李承乾看到这个消息,有些意外。

    于志宁怒道:“明明他们瞒报了赋税,现在反倒有人来指责朝中逼死了地方一门父子。”

    房玄龄好似没看到太子的烦恼,而是带着几份奏章离开了这里。

    李承乾笑道:“褚侍郎?”

    褚遂良连忙起声道:“臣在。”

    “支教的月例钱都分发下去了吗?”

    闻言,褚遂良蹙眉道:“回殿下,都安排好了。”

    “再去问问,要你自己亲自确认。”

    “喏。”褚遂良收拾好眼前的书卷,匆忙离开了。

    张大象与大理寺卿孙伏伽还站在中书省内。

    见太子看了渤海送来的回报,似乎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孙伏伽询问道:“殿下,还查吗?”

    李承乾手中拿着一卷账册,目光看着账册,言道:“查,当然要查,他们瞒报赋税,拿走的是社稷的资产,一查到底,不见到赋税绝不松口。”

    孙伏伽朗声道:“喏!”

    张大象行礼道:“臣这再去安排官吏,协助大理寺。”

    两人走出中书省,见张大象神色苦恼,孙伏伽道:“是在担忧士族中传来的闲言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