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成三


  白日里再热的天,山林一入夜,温度骤然下降。若说白天是盛夏,而夜晚就是深秋,侵肌入骨,寒意逼人,睡觉时需得盖棉被才能睡得着。

  三人围着火堆倒是不冷,却挡不住义无反顾的飞蛾,扑入火中瞬间尸骨无存。

  田园园在附近找了根树枝,将上面细小的树枝拽掉后,拿着光秃秃的树枝拨着火焰里的木头。

  海纳与成清和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眼神却不由自主地落在那根棍子上。

  “成才子,你这是准备去什么地方?总不会一直呆在山里吧!”

  树枝顶部烧了起来,田园园索性将它扔进火里,成全它发光发热的精神。

  这个成清和不像流亡多日的人,细看之下能发现他身上有许多蹊跷的地方。例如还算干净的下巴,一个正常成年男人怎么不长胡子呢……除非他是公公,毕竟谁会在荒郊野外没事就刮胡子清理卫生,就是孟长辉还得拿着自己佩刀早晚刮刮呢!二是鞋,他脚上的鞋底基本没有磨损,照他说的已经逃亡一个月,不但鞋鞋面看着没事,连鞋底磨损也不多,哪里像穿了一个月的?倒是像前日刚买的。

  听到田园园的问话,成清和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大周已我的无容身之地,天大地大总有能去的地方。”

  他的回答含糊不清,显然不愿告诉他们二人自己真正的去处。

  田园园笑笑也理解,若是自己也不会轻易相信别人。

  她随口一说:“你可以去夏黑看看,听说那里是个中立国,只要进入此国其他国家便不能随意插手。”

  “夏黑?”成清和一脸疑惑。

  田园园道:“三河城往西四五百里就是此国!”

  他低下头,沉吟片刻,低声道谢:“多谢夫人指明方向!”

  刚才在他的眼神中还有对未来的迷茫,而此时此刻充满坚定,想必是打定主意。

  “哪里,去不去自在你!不过你为什么会被通缉呢?檄文上说你妖言惑众、抨击朝廷、造谣生事等!我观你目朗心明,不像是文中所说之人呢!”

  就他这正经百八的脸,怎么看都跟造谣生事挂不上钩呢!

  成清和目光凛然:“只道世道昏暗,皇帝无能、公卿猖獗,容不得我等小民抗议的声音!我发文抨击定国公、安国公等十位公卿王侯,圈地占地、收贿索贿、结党营私、徇私舞弊!去年秋闱除去三甲,三十三位进士,竟然没有一个南省之人,皆是北方各省的学子,其中不乏诸位公卿的同宗族人或是直系弟子,其中可有公平否?百姓无立锥之地,而这些贪官污吏却用百亩良田,大兴土木建园造楼,可有公平否?腐败无能,蝇营狗苟,汲汲营营!乃国之蠡虫!”

  鲁迅说过:真的勇士面对不公,敢于发出振聋发聩的声音!

  每一个朝代的兴起兴落,总会有一群忧国忧民的读书人!他们不是愤青,不是愤世嫉俗的喷子,而是推动社会改革、社会发展、民众开智的先锋者!

  显然这个成清和亦是如此。他心怀天下,忧国忧民,看到不公捏起笔杆子笔诛口伐,不计后果,直抒胸臆!然,这般将死生置之度外的人少之又少,更多的人是那温水里的青蛙,沉默的等待被煮熟一日!

  “不患寡而患不均!”田园园叹道:“此乃社会之症结!”

  “夫人高见,此言极是!财富过于集中,百姓苦不堪言!我常出门远游,不少普通百姓,一年所赚银子不足五两,勉强糊口,然高官人家一顿饭就要花费十多两,更甚者高达几十两!浪费贫富差距悬殊过大,经年累月亦是事端!然朝廷听之任之,让人心寒!”

  田园园再次长叹一声,这种事情别说封建古代,现代亦然,叹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夫人果真与其他女子不同!然更甚者…”成清和也长叹一声,随即接着说,眼神流露出几分愤怒:“年前陈王之子当街骑马踩死一孩童,其父进府衙告状竟然被县衙扣下拿入大牢,两日后离奇死亡,女主人状告无门,绝望之下投河自尽!一家三口,不到一个月死的干净,当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奈何也!”神色中说不出的悲凉!

  “世道真乱!”一直听二人说话的海纳也不禁叹道。

  田园园的心情忽然沉重起来。这个朝代特权阶级凌驾于百姓身上,在现代还有舆论导向,它们好歹不敢太过分,而这个时代才真是视人命如草芥!

  她又想到孟长辉与孟星惟,他们一个在西北,一个在京城,亦是身不由己,相互牵制,而她带着孩子回到京城,不过是加重京城的砝码,制衡西北……其实是要挟孟长辉。

  哎呀,真是身不由己!

  这时火堆里发出一声小小的炸裂,几点火星喷溅了出来,她抬头望向天空,头顶的夜幕上有繁星满天,一轮圆月悬挂于中天,明亮而皎洁。

  夜深了,田园园轻轻打起哈欠,起身笑道:“天色不早,我先睡了,告辞!”说完,回马车里睡。

  成清和拱手道:“今日与夫人相谈甚欢,对成某受益良多,感激不尽!”

  田园园也客气两句:“哪里哪里,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也受益多多!”

  “共勉!”

  这一觉睡的极其不安稳,做了一夜梦,第二天更是早早的就醒来,一起来腰酸背痛,浑身哪都不舒坦。

  海纳已经醒了正在外面收拾杂物,倒是没看到成清和的身影。

  “他呢?”田园园打了一个哈欠,昨晚上没睡好,想睡又不舒服。

  “走啦,天不亮时有人过来接他!”

  “果然是有人照应。”也是,无人照应的话,他早就跟个乞丐似的。

  这时,海纳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低声说道:“他离开前将此信托付与我,在我们路过江州城时,将信送给明松堂老板。”

  田园园看那了一眼信,上面没有落款,“江州离此地多远?我们路过吗?”心里嘀咕,也不知道从哪变出来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