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桑缓缓道：“拿着这些合同，你们带上夏家的身份去做公证就属于你们了。”

　　风曜目光复杂望着她，“你做这些，是为了谁？”

　　“我想这一切停下来。”景桑迎着他的目光，“我知道这仇恨不停下来，我和两个孩子不可能置之事外。”

　　风曜蓝眸微闪，走上前深深望着景桑，“那你也应该知道我现在根本不缺钱。”

　　“我知道。”景桑昂着头望着他，“可是他们失去了一切，和乞丐有什么区别？从今往后走在哪都只会被人耻笑、嘲讽，从高高在上跌落泥里，谁能得到平静的生活？”

　　“……”他无话反驳。

　　他从一开始要的并不是他们死，而是受尽折磨。

　　从某方面来说，景桑这速战速决的处理方法，目的和他是一样的。

　　景桑：“当初的案件公布天下了，以后谁都可以踩他们一脚，和生活在地狱没有区别。”

　　“那、那又怎么样！这根本不能两两相抵的！”乌旗脑子乱得很。

　　景桑吸了口气，看向病床上的乌旗，“那难道拼个你死我活，你死了就好吗？你要让你哥这一辈子都埋在仇恨里，不能有一天为自己好好活着吗！”

　　“……”乌旗噎住了。

　　景桑回头看着风曜，抓住他的手。

　　“你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罪，走到人人敬仰害怕的位置，有一天是为自己活的吗？”

　　他怔怔看着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景桑张开双臂轻轻抱住他，“夏翼川，我多希望当初遇见的是夏翼川，而不是风曜。”

　　五年相伴，他对她而言是救赎，但也是利用和惩罚。

　　这五年她作为他魔鬼训练营里的人，手上也沾了不少血，哪怕他给她的任务都是那些人罪魁祸首。

　　可当初连鱼都不敢剁的她，变成了自己厌恶嫌弃的样子。

　　一个女孩子，不会喜欢打打杀杀的。

　　她永远记得她第一次开枪杀人，恨不得连一枪崩了自己。

　　要不是小海小月还在等她回家，她真的坚持不下去。

　　“你遇见过夏翼川。”缓了好几秒，风曜轻声开口，“我还小的时候，如果不是遇见你，早已经饿死在街头了。”

　　自从乌旗和她说过，她这几日做梦会遇见很多年前的一幕。

　　冰天雪地里，皮包骨的男孩子脏兮兮坐在桥上。

　　她穿着妈妈买的新衣裳，提着喜欢吃的糖炒栗子经过。

　　两人的目光对上，她再也走不动了。

　　先是脱下妈妈织的围巾圈在他脖子上，看到他满是冻疮的手，又脱下新棉袄盖在他身上。

　　他那双灰蒙蒙的眼睛亮了一下，她就像个傻子冲他笑，自己冻得哆嗦。

　　把隔着油纸还热腾腾的一包糖炒栗子塞进他手里，她搓着小手说：“我明天再来看你，我带我妈妈过来看你。”

　　她当时是真的打算回家找妈妈，妈妈那么善良，一定会帮助他的。

　　但是，当她下午牵着妈妈跑到桥上，她没有找到男孩。

　　有很长一段时间她经过那座桥，都会想起他。

　　后来，妈妈带着她搬家了，她再也没有去过东郊桥上，随着认识战无妄，一颗少女心动荡，彻底忘了那个男孩。

　　“对不起。”景桑哽咽出声，“那时候我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