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人陈 作品

第487章 崔倒


 爱看热闹是人类的天性,尤其是看过去体面人的糗事。

 所以在听到那些县卒们的话后,敦本壁的那些黔首、徒隶们纷纷奔走相告,不管有仇没仇,咱们先去占个好地方。

 也有几个不为外界所动,继续忙碌在地头上,用他们的意思来说,再好看的热闹能当饭吃吗?能还得上崔氏的米租吗?

 但有一些有消息的,直接偷偷拉着这些人道:

 “你们是真的傻,没听过泰山军是干什么的?”

 那些整天弯腰在地里的徒隶黔首,一辈子都没出过县,哪知道泰山军是干什么的?

 甚至在他们的眼里,这天下从来就没变过,还是崔家的天。

 然后就听这些有消息者,用神神秘秘的口吻道:

 “泰山军啊,有个口号:‘破豪强,分田地。’你品品,这豪强是谁?又给谁分地?”

 这下子所有人都激动了,他们七嘴八舌:

 “能分给咱们吗?”

 但也有人将信将疑:

 “不能吧,崔家是什么人,那都是贵人。那些泰山军的也是贵人,贵人都是帮贵人,怎么会帮咱们这些泥腿呢?”

 更有人直接嗤笑,对着那传消息的道:

 “你谁呀,咋看着生?伱还想分崔氏的地?你知道自我太祖那算,崔家就是这博陵的天。你糊弄谁呢?”

 那个所谓消息灵通者听了这话,脸一窘,暗道这里还有聪明的。

 没错,他这类就是县寺那边找的请托。

 但托归托,但这事是没毛病的,泰山军是真的要给他们分地的。

 于是,此人直接对那几个动了心的道:

 “分不分给你,你去了不就知道了?你不去,我估计肯定是没你份的了。也不和你们讲了,我要去了,省的后面分得晚,分了个下地。”

 撂下这句话后,这人就往崔氏的祖堂走。

 而这人一开头,就有几个跟上了,然后剩下的你忘我忘,撒着泥脚板就狂跑。

 可不敢让人家走咱前头,咱要分好地!

 ……

 胡溥这人,知道的都评价他脑子活,手段多。

 现在还看不出这种行事风格到底是好是坏,但在他的一系列操作下,此刻的崔氏祖堂上是人山人海。

 之前那名提点魏癞子去找泰山军做主的贩子也来了。

 他一来就看到场上搭了一个木台,边上就站着一排广袖高冠的崔氏子弟。

 在这些人脸上再无过去那种从容笃定,各个心事重重,谨言慎行。

 然后在台子前,又有几个走商的贩子混在人群里,和一众犊鼻袴的穷汉们闲聊说笑。

 因为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整个场子上都弥漫着浓浓的下里巴人的味道。

 在这里,分清穷汉和世家子弟太容易了,只要闻气味就行。

 臭的就是穷汉,香的就是贵人。

 不过你也可以看,那些长得有人样的就是贵人,那些像猴多过像人的,就是穷汉。

 人和人的差距,恍如鸿沟。

 贩子在人群里扫了一遍,就看到了这次的苦主魏癞子。

 这会的他哪还有前几日的萎靡困顿,整个人容光焕发。他在几个批甲士的护卫下,正用赤红的双眼看着台子边的一个年轻士子。

 很显然,那人就是造成现在局面的罪魁祸首,崔佑。

 这一刻,崔佑也在浑身发抖,很显然他知道自己的结局并不太好。

 之后贩子就走进了人群里,静静的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

 在台子后,是胡溥、耿豪以及一众分田吏。

 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人,胡溥眉头紧锁,并没有多高兴。因为他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么多人在下面,却没几个敢抬头看的。

 这个时候,胡溥终于对崔氏的威望有了一个直观的认识。

 本来要上台主持的是一个分田吏,但这会胡溥决定自己亲自来。

 从这就看出,这博陵令是真的勇于任事。

 因为给一些老道的循吏来做的话,他一定会将这事交给分田吏来做。这样做好了是自己的功,办差了也是下面人的事。

 但胡溥不屑为之。

 他正要将自己的皮甲给卸掉,就被一旁的耿豪给阻止了。

 耿豪劝他小心,这外面人情汹涌,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

 但胡溥嫌这身戎装会影响下面黔首们的氛围,他边换上穷苦人穿的褐衣,边对耿豪笑道:

 “老耿,有你这个虎将在,我怕什么?再说了,下面的人,有什么怕的。你我哪不是从他们中来?”

 说完,胡溥穿好褐衣就走到了前头。

 而耿豪那边,望着胡溥的背影,心里满是敬重。

 他不会觉得胡溥换个短打是表演,他只知道,这人是真的愿意为下面的那些人做实事的。

 于是,耿豪扶着刀主动走到了台子下为胡溥护卫



 那边,胡溥一上来就笑着和众人道:

 “乡亲们,我是博陵令胡溥,这次来是给你们的乡人魏癞子做主。魏癞子的事你们也听说了,你们说魏癞子苦不苦。”

 下面的那些黔首心思各异,又觉得那句“乡亲”听着亲切,这还是

 还有的人听到是来给魏癞子做主的,下意识就不信。

 魏癞子和他们一样都是穷汉,哪认识这种通天的关系。

 但下面有几个是走南贩货的贩子,他们皆欢喜的拍手:

 “胡县君,咱们知道你。咱们在城里看过你判案,是个好县君。”

 有边上人不知道,就问这几个是怎么回事。

 然后这些人就兴奋的讲了胡县君是如何惩治县里的那些城狐社鼠的。

 其中就有一桩案子和他们这些商贩有关。

 他们这些商贩非常苦,每次进城都要被数次盘剥。进城要被城门吏盘剥一次,入了城后到西市,又要被市吏盘剥一次。等到了市里,还要被地面上的城狐社鼠再盘剥一次。

 而胡县局来了后,先是查办褫夺了这些害人的小吏,又专门清扫街面,很是杀了一批城狐社鼠。

 所以在场的这个几个商贩才热烈拥护着上面的胡县君。

 可别小瞧了这些个贩子。

 这些人都是走南闯北的,接触的人多,遇到的事也多。而乡里的黔首、徒隶终日埋首在地里,哪知道外面的世界。

 所以这些人往往也是乡野的有识者,在黔首中有不小的威望。

 果然,随着这几个贩子在下面高声叫好,场上的黔首们也开始将信将疑,也狐疑得看着上面的胡县君。

 虽然还不是多热烈,但氛围已经好转不少。

 于是,胡溥赶紧趁热打铁,直接喊魏癞子上来陈情自己的冤屈。

 当魏癞子声嘶力竭的讲述着自己的悲惨遭遇,尤其是当崔氏挖了他父亲的坟,母亲也被打死后。

 下面的黔首和徒隶们愤怒了。

 说来也怪,这些人并不是

 奇怪,奇怪,奇怪的人心呀。

 当魏癞子说完最后一句话,他怒而转头指着下面的崔佑,怒道:

 “就是他毁我父骨,杀我老母,害我家破人亡。我要他赔命。”

 此言一出,直接点燃了全场的氛围,下面的一众穷苦,高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