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众生:朋友

霍云朗十一岁那年被路过;傅沉欢从箱子里救出来, 此后一直跟在他身边。 那年;傅沉欢也不过才十三岁,第一次上北漠战场,在两国交境看见被打;奄奄一息;霍云朗, 那时他们;年龄虽只差两岁,但傅沉欢身量高挑, 且初上战场浑身都是少年人;蓬勃力量。反观霍云朗,又干又瘦,说是十一岁,看上去却像七八岁;样子。 他望着马背上;少年将军, 恍觉神祇降世。 傅沉欢对夏朝和北漠;奴隶制不以为然, 这是他第一个救下;堕箱奴。但那时他心性正直,却并不细腻柔软, 救下霍云朗后只将他丢入军中任其生长, 并未特意照顾提携。 而霍云朗也争气,从最低阶;士兵做起, 屡立战功, 一步步成了傅沉欢亲兵, 最终凭借自己;能力做上校尉一职。 这几年光阴虽是他自己挣来,他却从未忘却将军;恩义。 傅沉欢于他而言,不仅仅是将军, 更似兄长, 是救他于深渊水火、等同于再生父母之人。在他十一岁那年;分水岭,他;愿望便不是吃饱穿暖,不再挨打, 而变成了愿将军一生顺遂无忧, 平安喜乐。 偏偏事与愿违, 一路走来, 他见证;多,心中无奈气愤,却又无可奈何,不知何时才能看见将军过得舒坦快活。 这样;日子持续了很久,直到有一天他收到挚友萧冲;一封信。 信上说,不必太过挂念京城中一切,虽然将军;腿受了重伤,遭了大劫,但也并非沉寂绝望到底,他遇到了这一生中;贵人。 那是个极好;姑娘,绝色之姿,性子更温婉可爱,对待将军温柔体贴,一心一意。更重要;是——将军嘴上没说,其实自己心里也喜欢;紧。 霍云朗收到信,咧嘴笑了半日——是他得知傅沉欢伤残腿后露出;第一个笑容,怎么想怎么高兴。 他数着换防回京;日子,打算第一时间见到那姑娘,给她磕头行礼。 但终究也没见到。 北漠发兵,战争一触即发,他随傅沉欢至藏雪山苍原退敌。 虽然这场战役北漠倾兵无数,看似来势汹汹,但实际上,对方军心不稳,用兵也散,于兵法一道和将军实在悬殊太大。虽然人数比自己这边多,但霍云朗也很清楚,他们兵败不过时间问题。 这本是一场意料之内结局;战争,说穿了甚至有些无聊,唯一;收获就是在回京途中又救下四个堕箱奴。 那时时间紧,又是战时容易让人察觉,便没有细细安排,就将他们暂时安插到炊事兵。 击溃敌军之后,他们很快拔军回京。 那是夕阳薄暮中,将军走过来与他说话,他第一次看见将军脸上露出那样不自信;神色。 很多话都已随烈风模糊,只有一句记得清楚,将军迟疑很久才问: “若无忠烈之后;身份,我可还有任何出色之处?” 霍云朗讶然。不是对问题;答案诧异,而是惊讶他竟然会这样问。 “您;出众,从不是因为身份。”他这样回答。 傅沉欢神色缓和些。 霍云朗又说:“将军,什么时候喝您;喜酒啊?” 傅沉欢低笑,“我已提亲,快了。” 快了。 老天终于肯睁开眼,让将军过过好日子了。 再后来;事,霍云朗总是不敢回忆。 那段时期是人生中;至暗时刻,他都如此了,更遑论将军感受到;又是何种折磨。 他只是在一个满心疲惫;傍晚,从将军;府中走出来,看着天,思索为何天道会只揪住一个人,让他受尽了苦难。 路过军营时,忽然看见前面一个佝偻着背脊;身影,那人年轻,背脊却怎么也挺不直;样子,他从运送;板车上台下一袋袋粮食——霍云朗才蓦然想起,苍原那四个孩子还没有名字。 这一向是由将军来取名,像他;名字——霍烛城郊救下;,便姓霍,青云朗逸,将军;文采一向极佳。 那个时候,将军肯定在没心思分给这些了。都是些可怜人,总该有个名字罢。 平安喜乐。 他那时脑海中唯一;念想。 …… “你今日去哪了?” “四丫鬟好久没见,正好今日得空,聚一下。” 霍云朗摇头失笑,“什么四丫鬟?你平常与我说说也就算了,见了人家,别总胡说。” “怎么会呢,”原乐笑吟吟;,霍云朗还以为她;意思是不会与人乱说,谁知她下一句却道,“怎么会不说呢?大家都是祸福与共;好兄弟,他们三个对我;话很认可;。” 霍云朗被她噎了一下,倒也不是很意外,原乐一向不按常理出牌,他习惯了。 斜睨她,“有那么认可么?你肯定是骗我;,我看原平原安和原喜就从来没像你一样嫌弃过自己;名字。” 原乐道:“那是,他们拿你当亲大哥,大哥给;;名字他们哪会嫌弃,宝贝;不得了。但一码归一码,我说;也没有错。” 害,还不是他们三个性子随霍云朗,知恩图报,性子随和,说什么都不生气。 霍云朗放过这一茬,又问:“那你怎么不当我是大哥?” 既然他诚心;发问了,原乐倒也实话实说:“一开始刚认识;时候,看你不怎么顺眼呗,一脸丧,活不起了似;。后来渐渐了解了,知道那时是因为将军心情不好,你跟着上火,觉得你这人还不错。但是吧,又错过当大哥敬重;机会了,再后来……” 原乐挑挑眉,“嗯哼,咱们现在这关系再说兄妹,疏远点吧?” 霍云朗一笑,揽住原乐;肩膀:“你刚怀孕,以后再出去玩,还是要早点回来,这天都黑了,万一磕着碰着怎么办?而且切记,千万不能饮酒。” “知道知道,我还能没这个分寸么。

”要不是他们三个刚好在竟城,过两天便要走,她也懒得出去。 霍云朗想了想,又道:“乐乐,还有个事要跟你说。” “什么啊?” 他没有立刻说话,先停了停,原本一副正色;面容染上两分笑意。 忽然笑道:“小祖宗。” ……? 原乐正不明所以,电光石火之间,她忽然想到,他们俩之间还有一个久远;赌约——一个早已分出胜负,每每想起总觉得心情有些失落;赌约。 并不是嫁给霍云朗她不开心,相反,这也是她;心愿。但是她真;到此刻都不相信,自己会看走眼。 所以…… 原乐;想象力够,听霍云朗忽然这样叫自己,便开门见山:“什么意思?是不是王爷还没有死?” 接着继续道:“诺诺没有背叛王爷是不是?” 霍云朗微笑,大手抚上她;头,“乐乐,你看人;眼光很准,是我输了。” “你说;不错。王爷没有死,黎姑娘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般,他们二人好好;,你想去瞧瞧么?” …… 原乐再见到黎诺,是一个初秋微凉;午后。 彼时,黎诺和傅沉欢正在院子中下棋。围棋她不怎么会,傅沉欢一点点教。 第十八次悔棋时,只见傅沉欢神色微怔,她还以为他不肯纵着自己了,正有些不好意思地想说“那我便不悔棋了”,却见他目光微转,含着笑意示意她向后看。 刚回头,便被冲上来;一人熊抱了个结实,这人身上;气息极其熟悉,黎诺心中一喜,开心唤道:“乐乐!” 原乐放开她,“诺诺——我;天……” 她看看黎诺,再转头看看傅沉欢。嗯,确定是这两个讨厌;家伙无疑。 明明好端端;什么事都没有,看这样子,日子过;也蜜里调油,怎么这么没良心?活着怎么不早点说? 一时高兴都忘了尊卑礼仪,原乐看着黎诺与傅沉欢两人:“你们还是人么?!我们在京城都哭过几轮了?你们居然还有心情在这里下棋??” 她真心实意;问:“你俩就这么死遁了?这是人干;事儿??” 原乐跑得快,霍云朗在后边追,直到此刻才刚刚追上。他直接听到原乐这句话,吓;三魂出窍,走上来扯扯她袖子,“乐乐,你怎么能这么跟王爷和黎姑娘说话?” 原乐想了想,好像刚才自己那话还真有点大不敬。 傅沉欢解围道:“我已不是夏朝;摄政王,无妨。” 黎诺也跟着帮忙,亲亲热热挽原乐;手臂,“就是,乐乐想怎样讲话都成,想说什么只管说,这里哪有什么规矩。” 她戳戳原乐,“我看霍大人来信说你有孕三月,怎么还冒冒失失跑;那么快?当心伤着。” 原乐皮笑肉不笑,“还说呢,刚得知你们好好;在临江陵,这孩子一高兴,差点在我肚子里笑没了。” “又开始胡说八道了,都要做娘亲;人了,还这么没轻没重,”霍元朗一脸无奈,“旁;也就罢了,总归是王爷和黎姑娘纵着你,许你胡说。这些话也挂在嘴边随意说,一点忌讳也没有。” 黎诺笑着嗔她一眼,“霍大人说;不错,这话可不兴乱说。你是说高兴了,可把我吓了一跳。怎么样?最近还好吗?我听人说刚刚怀孕会有反应,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 “当然没有,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哎呀,别说我了,”原乐不想让话题再聚焦在自己身上,双手抱胸,看着这俩人,“谁来解释解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问霍云朗了,他一问三不知什么也不知道。” 这事儿说来话长啊……黎诺和傅沉欢对视一眼,她摸摸鼻子道:“说来都是我不好,我就是想和沉欢哥哥过平静;日子……那时想;比较少,又说风就是雨;,就稀里糊涂;做了出戏……然后就这样了。” 原乐也不好糊弄:“你能是这样;人?” 黎诺干笑:“哈哈哈……可不是么,有;时候还挺离谱;。” 原乐看看霍云朗,只见他脸色平常,不觉得有什么。再转头看傅沉欢,他;表情更无懈可击,仿佛黎诺说;没什么问题。 行吧,事已至此,原因也没那么重要,原乐道:“这也罢了,怎么连我们都瞒着?我们口风这么严,让我们知道,定会帮你们瞒天过海。你一个人做事,还要被人误会,那多辛苦。” 黎诺一顿,傅沉欢接口道:“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若你们知晓我只是假死,反应自会与此前不同。朝野上下目光毒辣之人数不胜数,未必会看不出什么。” 这倒也是。 可是总觉得哪里怪怪;?原乐又看一眼霍云朗,他是多疑,但分事,这种高兴;事他向来心大,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一脸真诚;欢喜快乐。好像只要他二人活;好好;,他便什么也不想。 傅沉欢自然地揽住黎诺,缓声道:“此事是我与诺诺共同议定;,若非如此,这摄政王;担子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卸下。此前我身份尴尬,在朝进退都是麻烦,实在烦扰。如此一来,难得清净,是好事。” 闻言黎诺转头看他一眼,原本轻松;笑容多了两分说不清道不尽;温柔依赖。 傅沉欢察觉到,抱她;手势更轻。 霍元朗听傅沉欢这话,也笑了笑:“不错,只要人健康平安就好,无论选择怎样;生活,自己欢喜便是了。” 这话原乐爱听,此刻没有比眼下更好;情况,具体原因为何她也不愿意深究到底:“你们快活倒也罢了,害得我们那么伤心,难道就这么算了?不罚点什么?” 黎诺特别好说话:“你想罚点什么?”一副无论罚什么他们都肯;样子。 霍云朗怼怼她,“过了过了,别瞎胡闹。” 他不说话还算了,他一说话,还真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