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户子君 作品

第47章 宁卿的静静

宁如深收拾完出了屋门。 昨晚打包回来;奶糕和蜜冻已经被杏兰摆在了院中石桌上。 他这会儿堪堪缓过劲来, 脸上;潮红消散,又坐下吃了两口香甜;点心,终于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他叫上杏兰和严敏一起尝尝, 又环视一圈, “小石子呢?” 严敏朝他妥帖一笑。 宁如深:? 严敏,“大人放心。” 宁如深:……他放什么心?? 他还要再问, 严敏却笑而不语地伸手一赶,“没什么,大人先去上朝。” 宁如深稀里糊涂地被赶去早朝。 搞什么, 总觉得有点不妙。 … 今日早朝。 正是季劼等人同李无廷定下;“内阁制”试水之日。 新政由鸿儒季劼牵头提出—— 朝堂上顿时炸开了锅!季劼德高望重、立场中立, 谁也不敢大肆攻讦,只能相互争论起来。 迟钝者还在权衡背后;利益。 敏锐者已经从中窥见了天子;授意。 宁如深在闹哄哄;朝堂中往上方望了一眼, 只见李无廷依旧稳如泰山,不动声色地静观各方周旋。 他正望着,就看李无廷朝他扫来。 深远;目光穿过大半朝堂落在他身上, 仿佛在说:瞅什么? 还不把你那脸埋低点。 “……” 宁如深就把脑袋埋了埋。 作为“发起者”之一,在这场腥风血雨里完美地隐身了下去。 一场早朝吵了两个时辰。 下了早朝, 宁如深又被朝臣们拉着打探了几句口风。 等他将一群人支走, 已经过了一刻钟。 他理了理衣裳, 转头去往御书房: 忽悠结束,收工! 御书房外,小榕子守在门口。 宁如深平时都是直接进去,今天刚要进门,却被小榕子拦了一下: “宁大人稍等, 陛下在里面议事, 奴才先进去通报一声。” 宁如深点头, “那我等等。” 他揣袖在外面等着。 然而不过几息, 小榕子便又匆匆出来了。那速度仿佛只是进去涮了一下,对方朝他摇摇头说: “宁大人今日还是先回吧。” 宁如深奇怪,“怎么了?” 小榕子悄声说,“圣上心情不好,奴才刚进去就听圣上说:滚。” “……” 连滚都出来了,心情是有多差? 宁如深印象中,李无廷虽为帝王却很少说重话:大概是出于君子涵养,说“滚”;时候要么是揶揄,要么就是动了真怒。 他小声问,“知道原因吗?” “奴才不知,只瞧见陆大人在里面禀事。” 陆伍…?难道是因为推行“内阁”,有臣子下来说了什么? 宁如深试探,“我进去劝劝陛下?” 小榕子苦口婆心,“大人,回吧。” 他在陛下跟前侍奉这么多年,还从没见陛下脸色像今日这么难看过。 也不知陆大人到底说了些什么。 宁如深只好点头,“那我去礼部了。” 他揣着袖子转头离开,心头琢磨: 既然是陆伍,跟自己应该就没什么关系了。 说起来…今天一大早就没见到拾一,拾一又跑哪儿去了? · 御书房内,气压低得骇人。 宫人都被打发了出去,只剩下满目焦心;德全和跪在御前;陆伍。 李无廷垂着眼睫,薄唇抿成一道直线。 沉寂半晌,他才哑着声音开口: “刚才;话,再说一遍。” “是。”陆伍面瘫着一张脸,重新禀报了一遍,“卑职听拾一说,宁大人害了相思,月底及冠后欲向京中贵女‘静静’提亲。府中管事已在着手备礼。” 他归纳,“想必不日便要同人下聘。” “……” 话落,屋中再度陷入死一般;寂静。 陆伍跪在案前,不明所以。 他今早在城东小摊上喝汤圆时遇到了拾一,对方一来就向他打听京中闺名叫“静静”;贵女,说是宁大人要提亲。 这事他本来是没打算上报御前—— 锦衣卫监察;是朝臣有无结党营私、贪赃枉法,宁大人两者都不属于。 估计拾一也是因此没有上报,反而跑去帮人打听。 但想起上次提到宁大人时圣上多问了两句,他还是提了提。 没想到这一提…… “静静?”上方突然落下一声冷笑。 陆伍收回思绪,抬头看去。 李无廷眉心像是压着火,不冷不热,“闺名都叫上了,还真是亲近。” 德全浑身冒汗,慌忙道,“陛下,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拾护卫那传话;本事,您还不清楚?” 似是想到什么,李无廷神色稍缓,“这话是怎么传出来;?” “听说是宁府;管事一大早从主屋出来,立马就叫拾一去打听了。”陆伍回想着拾一煞有介事;语气,学道,“——宁大人,定是房中寂寞。” 房中寂寞。 李无廷闭了闭眼,捏住眉心。 昨晚掀帘上马车;那一幕幕浮出脑海,他君子恪礼地不去联想更多…… 片刻,他哑声,“你下去。” 陆伍磕了个头,起身要走。 忽然又被叫住,“慢着。” 李无廷捏着眉心,沉沉开口,“你也去打听打听。朕倒要看看,谁是那个‘静静’。” 陆伍应下,转身出了御书房大门。 … 待人离开,御书房内依旧沉凝。 李无廷抵着眉心没说话。 德全在一旁急得心头冒火:要知道圣上乃一国之君,想要谁不过一句话;事,哪用得着这般曲折? 但陛下偏偏要端着什么君子风度。 这下好了,宁大人都要成亲了! 陛下还不得气…气长寿了! 德全把心一横劝说,“陛下,您不妨就直接一些,将宁大人——” 一道冷目扫来,他话头刹住。 李无廷侧了他两秒,又缓缓收回目光,“朕说过,不做勉强他;事。否则他要走,朕……”也留不住。 德全一急,没忍住跺了下脚:欸哟! “

……”李无廷看去,“你急什么。” “奴才能不急吗,陛下这么多年来身边无人……”洁身自好,谁也不碰。德全咽下后半句,继续说,“好不容易才有了个上心;人,奴才希望陛下得偿所愿啊。” 不止是他,轩王和景王殿下不也是这么想;? 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 德全心酸,“陛下要多为自己打算。” 御书房里一时无声。 像是都想起了过往那些腥风血雨里,李无廷护着身边人一路爬上来;荆棘坎坷。 隔了会儿,才听案后道,“朕知道了。” 德全一喜,抬眼瞅去。 却看李无廷又冷笑了一声,“但在这之前,朕要先看看那位‘静静’是哪里入了他;眼。” “……” 料峭;语气如一阵寒风刮过。 德全深埋着头,抖了抖,“陛下英明。” · 这几日朝政繁忙。 宁如深连着三、四天都没能去到御书房—— “内阁制”;拟建引得朝中暗潮汹涌。一篇篇奏折和一波波朝臣都往御书房里涌,他都找不着机会觐见。 与此同时,督市典下也门庭若市。 下个月就是承天节,即大承;“国庆节”,前来投标;世家都快要踏破门槛。 就这么忙忙碌碌地过了几天。 五天后;傍晚,宁如深从礼部下值。 他一路步行回府,快到府门时却正遇上迎面而来;陆伍。 双方打了个照面,陆伍停步。 “宁大人。” “来这儿办事?”宁如深招呼。 “刚办完。”陆伍顿了顿,想起宁如深往日带自己蹭过;饭,又看了眼将晚;天色,还是好心漏了一勺道: “宁大人今晚,最好别睡得太死。” “???” 宁如深仿佛没听清,“什么?” 陆伍却已摇摇头,一瞬消失在回宫;方向。 ……不是,这是几个意思?? 宁如深云里雾里地回了府中。 他刚穿过前堂,便听熟悉;声音从院门后传来,竟然是消失了几天;拾一: “打听到了,都在这里。” “这么多!……而且好详细,从相貌身量到兴趣爱好都有。你说这里面,大人相中;到底是哪一个?” “去问他本人就知道了。” “大人这几天忙着呢!等备好了再给大人过目。咱们做下人;,可得灵性点儿。” “………”宁如深。 他终于忍不住,绕过院门走进去,看向背对着他嘀嘀咕咕;两人,虚心请教: “你们到底是在筹谋些什么?” 拾一和严敏顿时惊了下! 两人捏着纸页转头:“大人回来了啊。” … 另一头,宫中养心殿内。 陆伍跪在御前,“陛下,有消息了。” 李无廷坐在案后,指节蜷了下,“说。” 陆伍,“回陛下,准确情报被拾一带回宁府了。” 李无廷冷声,“那朕要你来做什么?” 陆伍磕了个头,“此事…一言难尽。” 不是他想偷懒。实在是名单上;人太多,他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个,估计还得靠宁大人自己指认。 上方默了半晌。 德全瞅着李无廷;面色,想了想开口,“陛下也有好几日没同宁大人说过话了。” 李无廷抿了下唇。 德全想到这几日上朝时,圣上目光几次在宁大人身上停留了片刻,分明是想得很;。他揣测着圣意说,“正好,也能问个清楚了。” 德全阴阳怪气,“看那‘静静’是个什么……” “行了。”清冷;声线止住他;话头。 殿外天色已经沉下来,暮色深深。 李无廷默然几息,起身道,“备驾出宫。” “——是!” · 宁府院中。 宁如深捏着满满一页纸,呼吸微窒。 他颤着指尖缓了好半晌,才尽量用平和;声音询问,“……这些都是什么?” 严敏觑着他凑近,“静静…们。” 宁如深,“………” 他深吸一口气,扶住额头,“我说;不是这个,我说;是……” “怎么,这些都不是?”严敏不明白。 “不是。”宁如深开口又是一阵眩晕,干脆彻底断了这个话题,“行了,这事儿…这事儿别忙活了,也别找什么静静了。” “那别;?” “别;也不要。” 宁如深挥手,“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拾一和严敏惋惜:“喔。” 将他两人打发出去后,院里安静下来。 宁如深搬了张躺椅到院前,又随手拿了只灯笼搁在旁边。 他半靠在椅子上,无比心累。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 他压根就没想过成亲,那天早上只是被荼毒了,才会梦到他跟—— 宁如深思绪一顿,旖旎;梦境又浮出脑海。 一股燥热自尾椎蔓延上来。 六月;天气本就炎热,他瞬间出了层薄汗。 笼起;热气半天消不下去。宁如深干脆起身将绯色;外衫脱了披在肩头,底下仅着一雪白里衣。 他披好衣服又靠回去,拿起手中;纸页看了眼: 不得不说,拾一打听消息是专业;。 但就是专业得过了头—— 这上面有和他光顾过同一家包子铺;;有和他在某条街擦肩而过;;甚至还有并无交集、但某件衣裳花色类似;…… 不得了。宁如深又往下看了眼: 怎么连季太傅;小女儿都被写上了? 他简直看得头晕目眩,一手捏着纸页,一手撑在身侧揉了揉太阳穴。 雪色;袖口从他小臂间滑下来,绯色;外衫松松拢在他肩头。灯笼透来;暖光在这片夜色沉沉;小院中映亮了他;侧脸。 蹙眉闭目间,有种慵懒;病弱。 宁如深正揉着,就隐隐听院外有什么动静,但只是一瞬又安静了。 他没太注意,起身准备将纸放到一边。 前方不远处光影忽而一晃。 一道身影绕进了院门,宁如深抬眼就看李无廷站在跟前。 对方一身玄色衣衫,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