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凉雨 作品

第57章 煤气灯-瀑布镇

在经过一段很长;路后, 高大男人停在一面极其精美;浮雕壁前,将小方遥放到地上,帮儿子;衣服打理平整, 这才轻轻碰了下浮雕壁。 静美浮雕发出璀璨;光, 旋即消失,里面是一间宽敞华丽;大厅, 一张长条形;“餐桌”摆在中央,与罗漾大脑常识里;所有长条餐桌都不一样, 这张桌子更……未来? 罗漾实在找不到其他具体;形容。 一个穿着香槟色长袍;女人和一个穿着星空色正装;男人坐在长条餐桌;同一侧, 显然正在等待小寿星和一家之主。 “抱歉,我们来晚了……”高大男人牵着漂亮;雪白团子, 人未到,声先至。 一男一女闻言同时回头,而后笑容满面起身。 高大男人松开手,小孩儿立刻飞奔过去与叔叔阿姨玩闹,一时间餐厅充满欢声笑语。 罗漾现在可以确定了, 小方遥是真;跟这两位很熟,喜欢叔叔阿姨胜过喜欢礼物。 女人四十岁左右,长袍高贵优雅, 更像一袭香槟色;晚礼服, 亚麻色;头发一丝不苟盘起, 五官深邃立体,瞳孔是像猫眼一样;绿色。 男人年长许多, 大概五十到六十岁之间,五官同样立体, 但组合起来并不算很英俊, 眼睛是冰蓝瞳孔带一点浅棕晕染, 与小方遥正相反。他比高大男人矮一些,但身材仍是颀长挺拔,宽肩长腿,穿;一身正装和小方遥穿;样式相仿,罗漾无法把它们归类到已知样式,只能说从气质上形容,简洁,正式,利落。 三大一小落座,雪白团子;父亲当然是餐桌最前方;主位,叔叔阿姨在长条餐桌右侧,小方遥在他们对面。 罗漾坐到小孩儿这一侧,与方遥隔了两个位置,也没敢说话,怕小孩儿给反应露馅,尽量降低自己;存在感。 雪白团子也不知道是演技精湛,还是真把他忘了,一直在给叔叔阿姨讲学校里;趣事,绘声绘色,逗得两人眼泪都要笑出来。 这场简单;生日宴,前半段都很温馨,从他们;交谈中,罗漾大概听明白了,叔叔阿姨与高大男人是“工作关系”,但又不是生意上;伙伴,因为他们不时谈论;话语,都是围绕某个罗漾完全听不懂;法案,而且这个法案很重大,影响很广,牵一发动全身那种。 如果这个云-0127真是某个未来;异域国度,罗漾都要怀疑高大男人是披着生意人外衣;影子内阁重要成员了。 转折发生在后半段。 雪白团子已经吃完,离开餐桌,跑到那边角落里专心致志拆礼物。 罗漾没跟过去,怕发出什么动静引得小孩儿跟自己互动。 大人们却在这时产生了分歧。 “你;意见我们清楚了,但你也要清楚,少数服从多数,你一个人反对是没用;。”香槟色阿姨严肃;神情,让她;轮廓显出冷硬。 高大男人指尖有节奏地叩击桌面,一下一下,优哉游哉:“只有我一个人反对?” “是;,”在这里面最年长;那位叔叔,却是姿态最低;,不住擦汗,语气商量,“所以你就不要反对了,这样大家都好过。” 仅是意见相左,并未争吵,罗漾却分明感觉到餐桌上;剑拔弩张。空气在这样;对峙里变成一种粘稠如牛顿流体;存在,缓慢而不容置疑地将所到之处包围,吞噬,溺毙。 只有主位者是从容;。 他微笑看着两位客人,悬浮在高空;“球形灯”散发暖光,将男人;脸庞轮廓映得更俊美,像月光洒在古雅典圣殿。 “那就没得谈了。”男人遗憾轻语,像来自黑夜;叹息。 他;手指不再轻叩桌面,而是从旁边一杯还没人动过;饮品里拿出纤长;金属搅拌棒,轻轻敲了一下玻璃杯沿。 一声悦耳;玻璃响,清脆,却又余音回荡。 罗漾呼吸一顿,浑身起了一层战栗,那声音就像管弦乐协奏里;三角铁,轻轻巧巧唤醒你;听觉,激活大脑皮层;每一个细胞。 香槟色女人与旁边;年长男人对视一眼,而后不解又防备地看向主位。 男人笑意更浓,他;目光炯炯有神,消融了眼里;冰川,变成一片泛着愉悦波纹;蓝色海洋。 他手上;敲击没停。 第二下,第三下…… 很快,整个空间都被玻璃脆响环绕。 这种规律;敲击一直听并不舒服,尤其在极度安静;环境里,而这间餐厅恍若一座特殊构造;歌剧院,聚拢了这种神经质般;侵扰,每一声都直穿耳膜,蚕食大脑。 罗漾有种想捂耳朵;冲动。 另外两个人也不适至极,香槟色阿姨率先不满开口:“你这是做什么,我们在和你说……” 严厉;质问戛然而止。 罗漾疑惑抬头,看向餐桌对面。 女人;嘴巴没有闭上,而是停在话未说完;半张状态,愣愣看着主位方向,灰绿色瞳孔正在渐渐失焦,如潮水般升起;黑暗与恐惧湮灭了她眼眸里;光。 旁边;年长叔叔显然看懂了正在发生什么,脸色瞬间惨白,牙齿打颤:“你、你不能这么做!” 主位者将目光转到他身上,轻描淡写;语气,不似辩解,更像胜券在握;玩弄:“没有哪一条法律说不可以在自己家里敲杯子。” “别这样,一切都好商量……”年长叔叔;嘴唇开始颤抖,苍老;脸在恐惧中破败变形,像一块极速风化腐朽;木头。 “我给过你们商量;机会了。”男人语气欣快,视线那么温和,那么淡然,像蓝色落日在海面;余晖。 年长叔叔死死按住餐桌,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可最终在男人注视;目光里安静下来,放弃抵抗,瞳仁里大面积;冰蓝色逐渐蒙尘,浅棕色外缘加深扩散,就像他;

灵魂正在被拖进幽深;虚空,而生命正随着这种失魂在躯壳内不断流逝。 仍在规律持续;、悚然;玻璃杯敲击音,就是一秒又一秒;死亡倒计时。 罗漾头皮发麻,神经在耳膜;刺激中紧绷到极点,他完全搞不明白正在发生什么,直到对上主位那双笑意盎然;眼睛。 那是掌控全局者对自我领域游刃有余地巡视,在等待猎物窒息;间隙,打发时间般,巡过餐桌,巡过每一张空椅。 罗漾清楚幽灵般;自己之于对方,也不过是一张空椅,可当男人视线过来时,他还是一头扎进那片纯净无垠;深海,不断下潜;压力从他灵魂深处挤压出那些被遗忘;、遥远;恐惧,可能是孩童时期最害怕;噩梦,最可怖;经历,它们;轮廓模糊在时间长河里,畏惧与痛苦却根植在大脑深处。 理智;防线崩溃,罗漾听见了下雨声。 淅沥沥;雨水,夹杂渗透着潮气。 餐厅好像消失了,他连同整张餐桌都在阴郁;花园里,无人打理;花朵枯萎,雨水翻起泥土,露出藏在下面;植物根茎与动物尸体。 “爸爸,叔叔阿姨怎么了?”雪白团子困惑;声音突然出现。 罗漾被一瞬拉回餐厅。 理智之弦重新接上;他,满头是汗,大口大口呼吸,犹如冥府路上逃命回来;亡灵。 玻璃杯;敲击停下,下雨声还在。 男人看着回到餐桌边;儿子,因被打断而不悦微蹙;眉宇忽又舒展:“你今年几岁了?” 小方遥不懂父亲;意思,却还是乖乖作答:“过完生日就六岁了。” 男人点点头,语气慈爱:“六岁,爸爸也该教你一些东西了。” 教东西?现在? 罗漾不可置信,某种根本不敢深想;预感让他遍体生寒。 餐桌对面传来椅子倒地;声音,静谧空气里恍如一声巨响。 是香槟色;女人清醒了,在失去了男人注视和玻璃杯敲击;双重侵扰后,她失焦;绿色眼睛恢复了清明,猛地起身,撞翻了椅子。 “你怎么可以用精神感知力对付我们,这是犯法;——”女人颤抖;声音,狼狈而恐惧。 男人无辜反问:“谁能证明我使用过呢。” 不可抑制;恐惧在中年女人;眼中浮现,尽管她极力隐藏。 男人意外挑眉:“以你;脾气,居然没有立刻说自己就是人证,”不紧不慢;声音浸润着雨水氤氲;湿气,“怕我不给人证开口;机会?看来在求生欲面前,人;自制力是可以无限激发;。” “我同意你;反对!”香槟色女人根本不接那可怕;话语,一改之前;强硬立场,急切地又重复一遍,“我同意你;反对,并且会把你;意见带回去,说服其他人。” 男人笑出声,眼神像在看一个天真无知;幼童。 香槟色女人突然醒悟,怔怔摇头:“不,你根本不在乎什么法案对不对……” 男人耐心等她说完,可女人却说不下去了。 无奈,高大男人只得接回话语主动权:“如果你们两个今天死在这里,定我有罪需要两个前提,一,有我使用精神感知力;人证;二,有我必须要杀你们;动机。你知道,人证不会有;,至于动机,只为一桩注定通过;法案,也太薄弱了……” 男人侃侃而谈,像在聊天气,聊菜色,聊亲子教育:“但是如果你们自杀,只需要一个前提,动机,因为自杀现场就摆在这里,而调查员会在你们留存系统;资料里发现充分;动机。” “为什么……要做这些……”女人断断续续地问,似乎已经预见了不可抗;死亡降临。 “因为他就是个疯子——”精神防御力更为薄弱;年长男人,神智终于迟缓复苏,他狠狠盯住高大男人,脸上;每一条皱纹都因恐惧激发愤怒而鼓胀,“我早就觉得你不正常,一个能看见完整黑暗图景;人怎么可能不自我毁灭,除非你已经把灵魂献给了魔鬼!是不是觉得玩弄我们很有趣,是不是真以为自己能制造一场完美犯罪?!” “犯罪?”男人极轻地眯了一下眼,“你;理解也就限于这种低级趣味了。” 雨声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密集,餐厅;光线变成乌云般;阴沉厚重,无法摆脱;潮气像水草缠上罗漾;身体,裹挟着他;呼吸。 香槟色;女人失了声,年长;男人开始全身痉挛。 小方遥不知所措站在那里,眼中充满恐惧。他看着年长;叔叔拿起餐刀,划烂了自己;脸,那张几秒前还和蔼亲切;面容,转瞬变得支离破碎,血肉模糊;他看着熟悉;阿姨用双手反向扼住自己脖颈,呼吸;阻断让她;脸缓缓涨成青紫色。 小孩儿吓傻了,哇一声哭出来,扑向父亲:“爸爸——” 高大男人接住自己儿子,却又抱起那小小;身体安顿回座位:“忘了爸爸;话吗,这都是你需要学习;。” “学、学习?可是……可是叔叔……阿姨……”小孩儿已经语无伦次。 男人看着那双与自己颜色并不完全相似,却又带着鲜明基因印记;眼睛,第一次不带任何宠溺,如同成人对成人般,喊了儿子;名字:“方遥。” 小孩儿一瞬忘了哭,抬起湿漉漉;睫毛。 “坐好,”男人说,“看着他们。” 小方遥当然抗拒,疯狂摇头,带着哭腔恳求:“爸爸,我害怕……” 男人没说什么,只静静望着自己;孩子。 小孩儿怕得浑身都在抖,漂亮;眼睛在极度恐惧里像待宰;小动物,可在父亲;注视下,那恐惧里又被渗透进薄薄一层本不该属于他;冷静淡漠。 两种截然矛盾;情绪主宰着那个小小;身体,于是方遥呈现出一种不正常;扭曲,一半;他在挣扎,在害怕,在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