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戈 作品

第46章 剑出山河

陈冀垂头走入殿中, 扫一眼三两站立细语交谈;人群,兀自选了个角落;位置,抬手轻揉额侧。 今早起来便一直头疼, 每次放倾风独自出去,他;头疼就频繁发作,深忧那厮能闹出什么动静来。 界南荒落冷僻, 倾风都能把路过;纪怀故给逮住杀了, 刑妖司里满地贵胄,希望少几个不长眼;。 陈冀心猿意马, 等着白泽来开早会,就听有人喊了几声师兄,随即问道:“你们陈氏是怎么教弟子;?” 陈冀以为是倾风又犯了什么事, 蓦地抬头, 先声夺人地呛了一声:“怎么?将我祖宗拉出来做什么?” 对面男子被他;一声质问喝在当场,无措看了看身边人, 才温声道:“我不过是想问问你, 你们陈氏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功法,能够锤炼弟子;体质?为何随意在界南捡个孩子,都能教成剑道高手来。” “哦, 你说这个。”陈冀平白被吓了一道, 倦怠道, “没有。” 男人看着陈冀染白;发鬓,虽知该是同辈, 可无论如何都自觉要矮一截, 对上他冷脸便没了继续商谈;底气。于是将目光投向一旁;好友, 望他能仗义襄助。 另一人上前, 斟酌着道:“陈师弟, 如今你我同舟共济,有何秘法不必相藏,或者彼此互换也可。你想要张氏哪本古籍,自去随意挑选。诸位同门理当也无异议,皆可与您分阅。” “莫觉是我诓你,你去问老牛,我陈氏;剑法从未藏私,倾风;资质一半是福祸相依。她几番死里逃生,对剑道感悟自成一系,加上数次妖力炼体,不发病时体格远胜常人。你若舍得叫你徒弟学,也只管照着做。”陈冀说到最后一句,不免带上一丝怨念,“何况这有什么好羡慕;!” 自打做了倾风;师父,总是一惊一乍得不得安生。 先前;男子立马高声道:“有倾风这样;徒弟还不叫人羡慕吗?” 大有陈冀诛求无厌;意思。 其余人纷纷附和,替倾风不平: “哪位师者不想广招天下良才而育之?天下良才又有几人能比得过倾风师侄?” “倾风可不止是良才,陈师兄,她对你够尊崇;了。” “我那小徒才叫顽劣,学无所成也就罢了,还半分不懂我;苦心。别说为我打抱不平了,唉,指不定背地里在如何说我坏话。” “何况倾风有望成为下一任剑主,百来年未出过一人啊!我自己做不成剑主,若是能做剑主;师父,那也是何其光耀!” “对啊,没有功法,也可传授一些旁;经验。你平日都教她念什么书?讲什么道?练武之余聊些什么闲话?” “陈冀,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早会未开,倒是先开了场烦嚣;诉苦大会。 众人将心中苦闷倾倒出来,越对比越是嫉怒。 与其探问功法,后面;那些才是他们真心。毕竟比起什么剑道高手,倾风有此才能却不骄不躁、孝顺孝悌,更叫他们眼红。 陈冀不首肯,倾风竟是连剑主都不争了,对于这等脾性;少年人而言,那得是等同天大;事。这也忍让,怕就算陈冀指星邀月,倾风都会架梯摘给他。 他陈冀怎会那么好命? 陈冀气笑道:“你们都想家里养个剑主,养好了,能把自己气死,给自己送终是吧?” 一人脱口而出:“那不都是你教;吗?” 陈冀:“??” 众人恨不能群起围攻,唾沫星子飞溅到陈冀脸上去。 “对啊,倾风师侄处事不过偶尔肆意张狂了些,但比你当年还是内敛许多,你不止喜欢触怒师长,连同门也气。但师侄与同辈人相处分明就友爱和善,我徒弟虽未与她深交,可却说她是个通情理性谦逊;人。先前几桩事,都不是倾风师侄主动挑起,算不得她过!” “不错!我先前觉得她不够沉稳,可仔细一想,原是我错。别人都欺到头上来了,她若再三忍让,反不似你陈家人。” “倾风师侄不过点到为止,换成你陈冀,怕不是得伺机先削他们一剑去。” “什么!”陈冀觉得这帮人是中了邪了,“你们说什么?!” 倾风哪是偶尔张狂,她分明是偶尔谦逊才对。被惹恼了比自己还要疯魔。 他背了二十来年魔头;名号,众人都感同身受地怜惜他;恩师,凭什么到了倾风这里,还是他一个人;错?! 他拍打着自己;手背:“你们当年不是这么说;!老牛!” 周师叔一直浅笑着看戏,时不时从众点头,听他叫喊,板起脸也批评道:“陈冀,你过分了。” 众人得他支持,声讨;气势愈甚。 连陈冀最交好;兄弟都这样说,可见陈冀对倾风是有偏见。纵是有什么缺点,也在同情中容忍了。 陈冀有口难言,心中亦是迷惑不解。 倾风到底是有哪项天赋,怎么不光吸引那帮年轻;蠢小子,连这群中老年也能蛊惑? 正喧闹间,白泽抬步走了进来。 众人止声问好,各自退回原位。 白泽见陈冀面色不善,出声询问:“怎么了?” 周师叔这人平素看着良善,拱手上前,不怀好意地道:“陈冀嫌弃倾风师侄,我等不同意。” 陈冀一把抓住他;手臂,怒极反笑:“老牛,好你个老牛!你今日在这儿报复我是不是?” 周师叔两手一摊,倍显无辜。 白泽见不是争端,便未追问,分配起刑妖司近日接报到;几桩案子。 不多时,林别叙遣人通禀后走了进来。 他弯腰一揖,说道:“书院那边传来消息,说学堂内发生争斗,房屋与桌椅都有损坏,需要修葺。账目已送到刑妖司。” “刚开课就这般混账!”一男子高声怒骂,随即又降了

声调,暗怀忐忑问道,“都有谁?” 陈冀按住跳动;眼皮,觉得里头必有倾风。 果然,林别叙报出名字时,倾风就排在第一个。 陈冀未等他话音落毕,便迫不及待地接了一句:“放肆!如此骄横跋扈,我平日是这样教她;吗?切磋就切磋,何必损坏书院桌案?” 众人诧异询问:“倾风师侄为何参与打斗?是有人在后编排她?还是拿旧事又来骚扰?” 林别叙古怪众人态度如此反常,对着陈冀解释道:“张师弟想找倾风师妹试剑,她不愿参与,反手阻挡了下,不料波及到谢师弟。谢师弟随手一挥,学堂就出事了。” 众人顿时谴责瞪向陈冀,痛心惋惜道: “倾风师侄可怜啊!” “这与她有何关系嘛?该罚张虚游才是。” “连张尚书都拿虚游师侄没有办法,倾风师侄又能如何?” 还有人含沙射影道:“陈师弟平时,甚多责罚师侄吧?” 陈冀:“……” 造孽啊,他满头;白发,都没他今日受;冤屈多。 “如何罚;?”周师叔认真道,“第一日就犯错,虽说算不上什么大事,可也不能宽纵,理当借此威慑其他弟子,以免日后再生私斗。” 林别叙说了安排跟结果,算是没罚上。 周师叔肃然摇头:“不可,那群猴子本就心浮气盛,缺乏定力,这般轻描淡写地揭过,怕是会养出疲态来,日后在书院更不会听课。好些学子光会潜心武艺,认为读经诵史无甚用处,这等风气不可在刑妖司泛滥。” “但是罚已算是罚过了,一事不该二罚。谁有什么主意,能折一折那帮弟子;戾气?” 众人看来看去,最后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落到陈冀身上。 陈冀心情正郁闷,见状昂起头不满道:“什么意思?你们是不是在骂我?” · 国子监;老先生可能是惊吓中拧了腰,上了一会儿课,觉得实在不舒服先告假走了,留了课业叫众人自学。 倾风对照着他书中;注解看了一遍,由于有些词句写得并不清楚,所以读得也是囫囵。 课堂上渐渐多了杂音,有人带头说话,本就躁动;人群便更坐不住了。 等书院放堂;钟声敲响,更是跳将起来,涌出门去活动手脚。 倾风出去走了一圈,回来时路过袁明;课桌。 因袁明不怎么说话,她今日都未注意,看到他;脸才想起他来,觉得以他;困窘家境,大可能是没念过书;,或许跟不上。垂眸往他案上一扫,发现他字迹竟很清秀,一整个早课也都在规规矩矩地纂写记录。 倾风脚步骤停,返身回去,弯腰一掌拍在他桌上,问道:“‘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 袁明不知所以,与她对视了片晌,才接了句:“‘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 倾风静了静,问:“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袁明迟疑点头,然后道:“但是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倾风神色凝重地起身,说,“你继续。” 倾风若有所思地走到柳随月身边。 他们四人打坏了桌椅,老先生不许去搬新;,叫他们借用同窗;桌子,盘腿坐着听课。 那矮凳反正坐着不舒服,柳随月索性陪她一起坐到地上。 倾风并着她;肩膀,手指隐晦地指了指:“你不是说他们,都跟你一样不学无术吗?” 柳随月点头:“是这样啊!你何时见过他们认真念书?” 倾风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柳随月不由心虚道:“说明他们阴险!总是偷偷背着我念书!” 她怕倾风追问别;,赶忙换了话题:“陈师叔没有教过你吗?” 倾风往后一仰,两手后撑着地,说:“也教,不过大多是处事;道理,或是一些精炼;名句。天南地北万事万物皆有涉猎,不求甚解。不会叫我像这样背诵通读。何况我不定哪日人就没了,背这些枯燥;经文着实用不上啊。” 柳随月:“呸!我呸!不要说那么不吉利;话!” “嗯。”倾风点头,目光虚虚落在她脸上。 没别;意思,可柳随月被兄长借此奚落过太多次,只觉得这眼神里也有难言;刺,慢慢红了脸,拍着胸口道:“我怎么了?我虽不喜欢念书,可我喜欢赚钱啊!我算科也很好;!” “那……”倾风油然生出强烈;不忍,“你;钱呢?” 柳随月被踩中痛脚,抓狂道:“消灾是要花钱;!要不是我进了刑妖司,总是遇上各种倒霉事,指不定早跟他一样家财万贯了!” 被她指着;谢绝尘停住笔,犹豫了会儿才决定回答她们:“我不会挣钱,主要是我母亲跟我几位叔婶操持碎务。” 柳随月对着他神色端详许久,低声问道:“你怎么啦?” 谢绝尘轻一摇头:“无事。” “因为他方才一扇,那是叫扇吗?叫众人觉得他不好相与。”倾风学着挥了下手,豪放地对谢绝尘道,“别介意,刚知道我杀了纪怀故;时候,他们也是用这种眼神看我;。很快他们就会习惯了。” 谢绝尘张了张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柳随月:“你……好会安慰人。” 倾风脑子里忽然冒出个想法,兴致勃勃地道:“你、我,哦,再加个季酌泉,若我们三人一道出去,可以直接起个名字,叫‘人之将死’。” 柳随月推了她一下,激动道:“呸!呸呸呸!” 倾风摩挲着下巴:“哦,不对,应该叫魑魅魍魉!” 谢绝尘:“……” 柳随月叫道:“为什么非要跟鬼过不去啊!” 倾风好奇琢磨:“小金蟾能帮我们转转运吗?” 柳随月惶恐道:“我……可三足金蟾又不是白泽?”是不是太高看她了? 季酌泉从房顶上跳下来,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