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棺材板，里面果真露出了阮知方的遗体。他的遗容很安详，栩栩如生，仿佛睡着了一样。


阮林有些不可思议，直至看到阮和方额头上的伤口，才意识到父子两人已经阴阳相隔。于是，他“哇”地一声，伏在棺材板上痛哭起来。


身后一众身着缟素的镇西军部将，也跟着大哭起来。


昨日，阮知方战死沙场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军。眼看消息瞒不住，阮林下令全军缟素，希望借此激起全军士气。


这可苦了河内城的老百姓。镇西军远征北圻，自然不可能携带那么多的白布。官兵只能到河内城百姓家里搜刮白布，借机抢点钱财。


越军与满清绿营兵一样，缺饷问题严重。但凡行军打仗，往往都要抢劫百姓，美其名曰“借饷”。


越南与中国一样，尊崇儒家，讲究孝道。阮林见到阮知方的尸体，先带着部将痛哭一番。紧接着宰杀猪羊，烧纸焚香，祭祀亡父。


忙完这一切，已是中午。“小诸葛”亲自过来解劝阮林，说道：“请贤婿节哀顺变，北贼使者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李孟群作为征越军使者，送还阮知方尸首只是其一。他身上其实另有一件要紧的使命：送交最后通牒，逼迫镇西军投降。


阮林已经看过了征越军的最后通牒，内容非常简单：限令镇西军在四十八小时内投降。


阮林刚过三十岁，不像父亲那样英明果断。他遽然担任镇西军统帅，颇有些瞻前顾后，拿不定主意，便问岳父道：


“请教岳父大人，一会见了贼使，我该怎么应答？”


“小诸葛”拈了下胡须，说道：“敌强我弱，咱们不能妄自尊大，更不能给他下马威。唯今之计，只有一个‘拖’字，试一下贼使的口风，摸清楚北贼的底牌，后面再作理会。”


阮林深以为然，请“小诸葛”一同接见李孟群，为自己壮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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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见面，李孟群拱手行礼，说道：“阮先生，我受罗大帅所托，送还令尊尸首，另附一纸最后通牒。罗大帅特意嘱咐我，有些事情不便付诸笔墨，总要当面说清楚才好。”


翻译把李孟群的话转译过来。阮林品味着李孟群的话，觉得大有深意。正要发问，却见“小诸葛”向他使了个眼色。阮林会意，闭口不谈，请“小诸葛”代为交锋。


就这么一个小动作，李孟群已经知道，阮林拿不出主张，全靠“小诸葛”给他出主意，自己要集中精力对付“小诸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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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诸葛”问道：“李先生，莫非你就是清国两榜进士、广西南宁知府李少樵？”


李孟群字少樵，19岁中进士，可谓少年得意。进士放榜后，一甲3人直接进入翰林担任庶吉士。剩下的进士都要再次考试，称为“朝考”。


朝考成绩优异的进士，得入翰林院；成绩一般的，分发内阁各部担任主事；最差的，则要分发各省担任知县。


这部分成绩最差的进士，依然不容小觑。他们分发到省后，先到巡抚衙门报到，被称为“老虎班”。


“老虎班”与那些捐纳出身的、“保案”出身的候补官员绝不相同，属于“遇缺即补”，非常强势。


所以，即便是最差的进士，分到各省后，不出几个月就能担任知县，揣上印把子。


李孟群就是这种“老虎班”进士，分发广西，碰巧遇到广西天地会起义、太平军金田起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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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他“知兵”，镇压天地会、太平军颇为得力，在一众颟顸无能的官吏中一枝独秀。短短两年时间，李孟群便升为南宁知府。


南宁与越南接壤，越南人时刻关注着广西局势。李孟群的威名很快就传到了越南人耳朵里，被越南人视为儒将。


不巧杨烜谋取南宁，李孟群有守土之责，被杨烜俘虏，继而投顺杨烜。


“小诸葛”旧事重提，揭李孟群的老底，除了好奇之外，就是想弄清楚：革命军真如宣传中所说，善待俘虏、重用降将吗？


若果真如此，镇西军不妨效仿明末关宁铁骑，归顺杨烜，求得杨烜的重用。届时，镇西军上可保全军官的富贵，下可保全士兵的性命，必为全军所拥护。


这一层深意，却是阮林所想不到的。他更关心李孟群刚才的话，“有些事情不便付诸笔墨”，到底所指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