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叶湄 作品

110. 第一百一十章 见我来了不高兴么?……

    “无相蛊?”
 
 

    左姬燐正在熬膏药,受凌湙启发,他也觉得断腿再续能行,于是,专门找了匹伤马,绑在院子里做断腿再续的试验。
 
 

    凌湙冲进门兜头问出那么一句话,他几乎不做思考的脱口说出无相蛊三个字,但紧接着,他就黑了脸,皱眉严肃的望着凌湙,药也不熬了,交给了旁边的小药童,领了凌湙去往里间的配药房。
 
 

    “你怎知会有这样的东西?素日平常的,是谁往你耳朵里灌的这些恶念?”
 
 

    左姬燐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手下的那帮小子,有了药人的操练,在背着他养邪蛊。
 
 

    凌湙顿了一下,看着左姬燐的脸色,小心道,“无相蛊是什么东西?”
 
 

    左姬燐皱着脸找了个地方坐下,示意凌湙也自找个凳子坐,声音依然很严肃,“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不许碰。”
 
 

    凌湙大呼出一口气,郑重的对左姬燐点头,“师傅,不是我要用,是我想知道,这种能改变一个人骨骼生长,能导致面相都相差无几的东西,是什么?”
 
 

    左姬燐叹气,声音里带上了些不由自主的难过,艰涩的徐徐开口,“无相蛊,也叫夫妻蛊,取有夫妻相之意,本是个缔结情缘的信物,新婚男女在服用之后圆房,能借此蛊孕育出一个综合夫妻双方优点的孩子,一直是我们族内通用的福蛊之一,与情蛊、命蛊一样,算是姻缘祝祷里的三套流程。”
 
 

    见凌湙听的认真,左姬燐便细细给他解释了一番。
 
 

    情蛊,即使不了解荆南习俗的人,也有听过这东西,本是族内男女之间的定情蛊,后来被一贵女高价所得,种在了心有别念的丈夫身上。
 
 

    左姬燐面色复杂道,“她以为情蛊上身,就能让丈夫对她生情生念,可情蛊这东西,能种上身,是因为此人本身有情,若遇个无心无情的,根本种不上,第一回,她以为自己使用不当,种错了,第一回,她找了一对男女试蛊,成功了,第三回,她又试图往丈夫身上种,结果这丈夫起了防备,将蛊引到了此女身边的护卫身上……”
 
 

    护卫长久陪伴主子,心中已生情念,被情蛊一催,根本压制不住汹涌的情素,可主子对他无心,不受情蛊干扰,他便明白了情蛊的真正作用,却苦无言语形容。
 
 

    他日日望着主子寄予的情丝无着落,终于将一腔愤懑转移到了那个丈夫身上,一刀落两头,杀了那丈夫后,自己也刎颈自尽,临死前,说出了情蛊的正确用法。
 
 

    是只有两情相悦者才能生效的蛊啊!
 
 

    情蛊,是个检验真心的蛊,不是用了就会生情的蛊。
 
 

    那贵女痛失所爱,又得知无情者不受蛊控的残酷真相,一时悲痛羞惭的也跟着自绝而亡。
 
 

    如此,才遏制住了许多单相思,而心生妄念的强求者们滥用情蛊的事。
 
 

    凌湙动了动嘴巴,心道,如没有左姬燐这般解释,他也以为情蛊是个生情的蛊,原来竟不是。
 
 

    左姬燐揉了揉额头,眼神惆怅,“世间男女苦于情,自身得不到,却妄图使用外力相助,湙儿,你记住,一切与□□有关的辅助手段,都只是增趣的情侣互动,本身而言,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不可强求强取,你可懂?”
 
 

    凌湙眨了眨眼,无奈道,“师傅,我这年纪……咳,您教的有点早。”
 
 

    左姬燐斜了他一眼,哼一声,“对别人或许是早,对你,早么?你小子,心里门清,反正我话先给你说了,早给你提个醒,免得你将来为情所困。”
 
 

    凌湙挠挠脸,转移话题,催他,“还有呢?命蛊又是什么?”
 
 

    左姬燐顿了一下,起身往火炉里撒了一把陈皮,顿时满屋起了一股陈香味,苦涩里伴着药甜,嗅一口心都暖了。
 
 

    “命蛊,也叫相依蛊,是恩爱夫妻命同担的意思。”
 
 

    左姬燐这回的眼睛里显出了温柔般的潮意,似是不想叫凌湙看清,转了脸往旁边顿了一会儿,才又转回头来道,“一方如果命在旦夕,入蛊一方就能将自己的寿命与他同享,从此两人一命,生死不离。”
 
 

    凌湙见他说完这一句便不再解释,不由忍不住道,“那万一被延了命的一方变心了呢?或者,有人只想骗别人替自己延命……”
 
 

    左姬燐笑着摇头,手上动作不断,替凌湙泡了一杯陈皮花椒茶,“喝了,暖胃的。”
 
 

    凌湙眼巴巴的盯着他,一口灌了茶,左姬燐这才道,“所有蛊,都是分大小、主次,和公母的,比如情蛊分公母,命蛊就是分主次,被延命的一方,用的是次蛊,主蛊在分享人身上,若遇哄骗者,或负心郎,持主蛊在身的那个,可以掐了次蛊的供养,不消半月,次蛊死,主蛊受反噬,寿命减半,病体缠身,但人不会死,所以,命蛊不是所有人都敢用的。”
 
 

    会用,而敢受者,情比金坚。
 
 

    左姬燐嘴巴动了动,终又笑里透着酸的道,“我曾遇一对夫妻用过,非常不被看好的一对,可他们用了。”说完沉默了好久,似陷在回忆里般,嘴角都带着欣慰的笑。
 
 

    凌湙默默的,自己给自己倒陈皮花椒茶,直灌了好一壶下去,才又听到左姬燐的声音,淡淡里带着惆怅,“……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多年过去,也该子孙满堂了。”
 
 

    配药房里弥漫着陈皮香,左姬燐将眼神从悠远的回忆里抽离,对上凌湙那副无辜的半知未解模样,一时失笑,竟侧着身体从旁边的柜子里,掏了只匣子出来,打开推给凌湙道,“吃吧,我知道你谗了很久。”
 
 

    凌湙伸头一看,竟是满满一匣子椒盐薯蓣,不由捻了一颗往嘴里丢,边咀嚼边道,“你怎舍得了?竟真的拿来炒了吃?”一路上护的什么似的,就怕他给祸祸了,害他只能炒椒盐菽豆过个嘴瘾。
 
 

    左姬燐戳了他一把脑袋,又好气又好笑,“统共就那么一袋,给了你,不出两天就能叫你分完了。”不说幺鸡那食量,就是整天围在他身边的小孩子,见到好吃的,给还是不给?薯蓣又不似菽豆般便宜,算是很贵的温补药材。
 
 

    凌湙嘿嘿直乐,眼神透着一个老吝啬鬼的意思,叫左姬燐抬手要拍他,气氛和乐的让凌湙,彻底从之前的低落中抽离了出来,又恢复了往常的灵敏生机。
 
 

    左姬燐这才将话题重新拉了回去,道,“所有的蛊里,只有一种是没有上下之分的。”
 
 

    夫妻蛊,含有延绵子嗣之意,是为取优者特点传承氏姓,提升族群整体素质的,因此,此蛊入体相合后,不分伯仲,也无控制牵绊之效。
 
 

    情蛊和命蛊都有很严格的限制条件,只有夫妻蛊看似最平常最无害。
 
 

    可就这最平常无害之物,叫有心人繁衍出了另一种用法。
 
 

    左姬燐面现凌厉,声音里也带上了嫌恶,“时人夸赞男女相合,都赞其有夫妻相,此蛊既是福蛊,便是取了阴阳敦伦之道,意花开结果之念,可有人却借此蛊有助敦伦之功,当做偷腥情物,尝悖轮之事。”
 
 

    凌湙竖着耳朵细品,恍然大悟插嘴,“哦,我懂了,这蛊还有催情之效。”
 
 

    左姬燐叫他这大白话说的眼角抽搐,瞪了他一眼,才继续道,“服此蛊者,必有孕,可偷腥悖轮的人哪敢诞子?于是又服避孕汤,两药冲撞,药性撞邪,叫长此来往的两人,渐渐面相融合,竟长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熟的人或许未曾查觉有异,可初见此一人在一起的陌生人,会一眼弄错,以为是双胞。”
 
 

    凌湙听的都惊了,直了身体坐正,张着眼睛望向左姬燐,“竟如此神奇?”
 
 

    左姬燐盯了他一眼道,“神奇什么?跟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长似一样,然后被拿去当替死鬼?”
 
 

    所以为什么后来改叫无相蛊?因为失去了自己的本来面貌,变的没有自己了啊!
 
 

    左姬燐,“夫妻蛊被人衍生出了这样的用处,也是我族的不幸,导致后来许多夫妻都不敢再用,此蛊便渐渐弃为鸡肋。”
 
 

    凌湙托着下巴不解,“面貌相融,是怎么个相融?会完全和另一人长的一样?”
 
 

    左姬燐摇头,“不是,是中和了两人的面貌体型特征,就你还是你,旁人看你也无不同,但同时,你和另一人站一起时,又会有莫名的相似感,无论从身高,或大体的脸部轮廓,将长的不再是你原来的模样。”
 
 

    凌湙点头,嘴里喃喃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没人发觉,大抵是觉得孩子长开了,总会比小时有所不同,应当是没往有被李代桃疆上想过。”
 
 

    左姬燐摇摇头,叹道,“此药被人带了出去,听说卖给了不少权贵能人,专为帮自己准备个替身用的,伤了不少人命。”
 
 

    凌湙跟着皱眉,问道,“这药没有副作用?哦,就是后遗症?”
 
 

    左姬燐瞪他,“是药三分毒,怎么能没有?这药的邪性就是在最后,一人身死,另一人的面貌会立即恢复原样,是个类比活人祭的阴损物。”
 
 

    凌湙倒吸一口冷气,突的站了起来,脱口道,“就是说,这药一旦用了,无论死的是谁,另一个都会恢复原样?”所以,这绝对是个掩藏身份的利器,用的时候,能藏人堆里不被发现,不需要了,就宰了替身,露出本来面貌恢复身份。
 
 

    活的□□,怪不得会被如此嫌恶,果然阴损。
 
 

    左姬燐看着他,非常严肃道,“湙儿,无论你以后站在什么位置上,记住,不要用此物,你如果需要改装去什么地方,告诉我,我替你做缚面,不能百分百真,却绝对不会轻易叫你被认出,用活人替身,损阴德。”
 
 

    凌湙郑重望着他,点头,“好,我记住了,您放心,我绝对不会在身边养一个替死鬼的。”有本事就活,没本事也安然赴死,没必要搞七搞八的偷生。
 
 

    左姬燐这才笑着将一整匣子椒盐薯蓣往他手里塞,边塞边道,“夜深了,回吧!”
 
 

    凌湙笑眯眯的揣了匣子,边往外走边摇头,“我还得去一个地方,有人需要知道一个好消息。”
 
 

    左姬燐并不太多问他的事,闻言也不好奇,只嘱咐他回去记得泡澡,今天太晚了,他就不去给他扎针了,明儿早点,别瞎出去疯了跑马。
 
 

    凌湙叫他说的不好意思,摇着手跟他告了别。
 
 

    幺鸡和杜猗几个守在药庐外头,各人脸上都是冷风吹后的青白,但身上却又莫名的亢奋,看见凌湙出来,眼睛放光的盯着他,声音都是吼劈后的沙哑,“主子!”
 
 

    凌湙将匣子递给幺鸡,道,“一人一把啊,别给我抓没了。”
 
 

    幺鸡笑嘻嘻的接了,伸头瞪眼顶到凌湙脸上看,边看边道,“主子,你还难过么?要是难过,我们再去跑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