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叶湄 作品

123. 第一百二十三章 你最好识相点,快下。……

    凌湙给武景同的信里, 为怕他过不了武大帅那一关,也为了闭范林译的嘴,让他找不到借口参他, 特意给他出了个主意。
 

    武大帅能称病,也是觉得凌湙的主意不错, 再有范林译谈下来的条件着实令人生气,他直接顺水推舟的避回了帅府, 让所有人知道, 他这病就是被某个人气出来的,只不过顾念着远在京畿的陛下颜面, 没有直接当面翻脸而已。
 

    人是皇帝指来的,事办的不如他意,但因为中间夹着皇帝的脸,他就不得不忍气退避,以全双方薄如纸的所谓情面。
 

    一境之地的统帅,对个礼部委派的小官如此礼遇忍让, 若之后这玩意还要将,邦交事变的罪责往他头上推,那他连冤都不用喊,自有热血愤慨的公道人替他张目。
 

    当然, 就算是范林译谈了个好价钱,武大帅也能以别的借口避开, 给武景同留出动手的时机。
 

    双方约定了四月十一日在大峰坡交换人质与刀马,凉王使臣在条件谈好的当夜,就派了人往驻扎在不远处的大部队送了信,他们此次共来了三千马骑,他带一旗人马入并州帅帐, 余下的全部扎在了豹子沟,因为知道赎人肯定得出点血,为省时间,来的时候,就将物资带了来。
 

    凉王给突震定的赎买身价是五万,其中更强调马匹不得过万,刀械可以放宽,若超了他定的数额,那突震就不用赎了,让使臣直接递交宣战书,告诉大徵皇帝,他们要来打了。
 

    两国边境安稳了十几年,期间都是小股骚扰,凉王部众早就蠢蠢欲动,觑着时机想要开战,然而凉王老了,他想将下一任接班人扶上位,让他领众出兵,用大徵将士的血奠定王座,以震慑归拢在王帐下的各部族头领,突震是他为下任培养的保王班,与突震同样性质的还有五人,都分别来自不同的部族,且皆为阏氏所出之子。
 

    凉使约莫也是没料大徵的出使官员这么怂,单被刀械的击打声,和他们将士的漫天吆喝声,就给吓的脸白腿颤,价没讨两回就签了文书,听说回去还吓病了不敢出门,然后,到了交割之期,人竟没敢来,全权委派了当时将他迎入并州帅帐的北境主使。
 

    娄俊才跟着范林译看了两天,与凉使也已混了脸熟,到了大峰坡后,就笑呵呵的拱手,一脸又感慨又无语的表情,亲密的跟人仿如兄弟般,吐槽范林译,“伽纳大人,您真是好手段,事前一定是打听了我大徵文官身娇体弱,受不得惊,才安排了那么大阵仗的刀兵霍霍”
 

    说完两手一摊,一脸你计谋得逞的无奈,“您看,竟生生将我们范大人吓的不敢出来了。”
 

    摆刀兵阵助威都是谈判常态,哪怕伽纳没如娄俊才说的那样有事前筹谋,也被娄俊才这番暗里恭维给哄眯了眼,笑着一脸和煦的与他把臂饮酒,谈些凉羌部族周围的人情风物。
 

    娄俊才本就对塞外生活好奇,那随着伽纳讲述时生动的表情,一点没掺假,手中的马奶酒一杯接一杯,与伽纳谈到最后差点拜了把子,直直将左右兵将也给看的乐呵呵,谁能拒绝一位真诚的,发自内心推崇他们部族文化的年轻人呢哪怕知道他是对立国使臣,对着这样诚恳单纯的人,也没法生出恶感,气氛一时轻松欢愉极了。
 

    凌湙在信里指点武景同,“那娄俊才人是傻里傻气的,但他有一个优点,就是对自己执拗的事情,抱以最大的真诚,他向往塞外风物,有过那方面的了解,你设法安排他与凉使坐谈,并告诉他可以尽情与人相交,切记,不得将你我的计划透漏给他半点,他这人说浅了是傻,说重了就是无心机的蠢,若叫他知道,自己是个吸引人视线的幌子,他定会坐立不安,露出马脚叫人怀疑的,你就告诉他,因为马匹数目多,需要时间一一掰了马嘴查齿龄,为尽地主之宜,烦他多多热情招待好人,切记,别叫他看出端倪。”
 

    因为前次登城的事,凌湙怕武景同轻看了娄俊才,漏了派他招待凉使的真正用意,故此,非常郑重的在信里说了娄俊才在中间会起到的作用。
 

    拖时间,也是为他这边抢夺更大的胜算,他要回陇西调兵,要安排埋伏点,还要等春雨,虽然已经预备了第一套方案,就是让酉三他们来的时候在月牙湖储水,但斑秃山既叫做了鬼雾碑林,若天上无雨而平地起雾,哪怕到时突震他们慌不择路,过此地时,也得提起一百一十个警惕心,这样,他要打的突袭战效果就会大打折扣,如此,他当然想将凉使一行人尽量的拖在大峰坡一段时间,用娄俊才的用意,自在此处。
 

    “弟将命尽托尔手,兄行事前多想一想,万不可再出前次登城变故,弟在斑秃山为保我们都无后顾之忧,也是不得不兵行险招,兄当清楚,若真放归了突震,之后你我将面临何种骚扰,故此,突震必须死,兄若真诚爱护于弟,当谨记弟不是神人,救人不一定能救己,若弟陷落于此,兄此生何能心安弟与兄之命,便是那一根绳上的蚂蚱,实实当心绳会断,所以,万望谨慎行事,收起随心所欲,弟敬告”
 

    武景同收到这样一封信,哪敢不上心是半点折扣不敢打的按令执行,在娄俊才面前演的那叫一个青眼相待,拍着他的肩膀直将他与范林译比的一个天一个地,让娄俊才感动的泪眼汪汪,觉得自己今年运势来临,前有凌湙赏识他的志向,后有武景同赏识他的能力,一身干劲叫人激发出来,直把交割之期的任务,当成了他向朝庭展示才能的舞台,定要比死范林译,叫人看到他的经纬之才。
 

    如此,在武景同“不经意”的提醒下,也有将此荣耀之事告知家中老小,叫他们也替自己高兴高兴的心理,一封带着他满心欢喜的喜气洋洋的家书便送了出去,等娄盱收到手里,看到上面直直写着大峰坡交割之事时,差点没吓昏过去。
 

    武景同这次是半根链子没敢掉,直直按着凌湙的计策走,提醒了娄俊才往家报喜之后,又亲自找了帅帐里专门负责马匹的牧监,让他必要认真严谨的,一匹一匹的查看马龄,以及马蹄掌的损耗,淘汰掉超龄马,和负重过载损了筋骨的劣马。
 

    凌湙并不知道他们最终谈判到的马匹数,但不妨碍他的计策实施,马的最终数额不影响他要武景同办的事。
 

    武景同对着牧监下令,“要四到八岁的青壮马,母马要查看生育情况,可放宽至十岁,高龄马和苦役马全部剔除,你放心,他们若不满你们查的仔细,闹起来有我顶着,我保你们无虞。”
 

    范林译这狗逼根本不懂马,谈的时候根本没区分公母,要不是娄俊才最后提了一嗓子,以伽纳的狡猾,他能将八千马匹全部以公马充抵,就这,在签字的协议里,也没标明公母比例,更别提马龄区间了。
 

    凌湙原本的计策里,就有用马龄作文章的目地,正常来讲,一匹马的最佳状态是五岁,也就相当于人类的一十五岁,正值壮年,力强骨健,而母马一般从五岁开始就能孕育小马,生育期可高达十五年,当然,十五岁的母马相当于人类的五十岁,能生,却属高龄孕体,生产时危险性非常高,故此,他在信里提醒武景同,将母马的年龄控制在十岁以内。
 

    八千匹马,伽纳狡猾的只给了两千母马,其余全是公马,且因为没作年龄细分,牧监带人去收马的时候,一走近心就沉了,无他,光用眼看,他就知道,这里面的老马起码占了一半,且公母全混在一起,加重了他们检查的工作。
 

    武景同则是负责检收刀械,凉羌多用弯刀,于大徵兵而言并非趁手工具,要刀实不如直接要铁,他简直不知道圣意是怎么想的,这种刀就是收来,也得回炉重新铸造,就是想从弯刀上学习铸造工艺,查探钢硬韧度的想法,也要不了这么多,他们北境兵库里就有上次缴获的弯刀,尽可以拿去研究,而非以浪费大好交易机会,去换这些鸡肋武械。
 

    娄俊才与伽纳在大峰坡的毛毡内把酒言欢,武景同在大峰坡前的空地上检查刀械,牧监带着两个帮手先将公母马区分开,忙碌里带着对这次谈判结果的不满,一张脸阴的滴水,毫不客气的将所有超龄的老马剔除,最后公母一对数,竟只有三千五百匹合乎他们的要求,其余的全属劣马充数。
 

    凌湙信中指点,胡扬林那边的埋伏要不动声色的派人过去,武景同便不能消失在凉使眼前,他必须在交割日,杵在大峰坡上麻痹凉使神经,暗地里将兵派往胡扬林里作埋伏,当然,不是要他们真的在胡扬林里伏击突震他们,而是要他们在那里故布疑阵,迫使之后起事时,不敢走那条道。
 

    武景同接到信时,还当凌湙将马龄控制的太细,他当然清楚五岁马的与十岁马的区别,整个北境马匹的平均年龄都在十一岁上,五龄马和八龄马根本到不了北境,整个大徵最好的马都在御麟卫手里,其次就是皇帝的亲信,京卫总督樊域和虎烈将军杜曜坚部,想从京畿牧马监手里淘到好马,没有一两般的人情根本得不到,就是他和他父亲坐下的马匹,都是御麟卫手里挑落的次马,后来因缘巧合,在江州的姑父得到了一匹纯血飞卢,配了小马后送到了北境,这才让他和他父亲,有了匹像样的坐骑。
 

    所以他在第一次见到凌湙时,就对闪狮起了垂涎之心,一心打着想拿闪狮去配种的目地,后来才知道,这竟是杜曜坚的坐骑,包括幺鸡坐下的越刎,都堪比北境三大将坐下的马,由此可知,皇帝有多偏心他的自己人。
 

    凌湙提的检马细则,被武景同认为是吹毛求疵,就是他老子的中军帐内,也挑不出几千青壮马,多是八到十五岁之间,再老的马就会被调去后勤拉粮草,所以,当牧监来报,说按要求检查出来的合格马只有三千五时,武景同竟然没怎么生气,或者他本人对这个数甚至是满意的。
 

    然而,也就是一瞬间,他骤然清醒,知道他此时必须要怒发冲冠,必须要表现的对这个结果不满意。
 

    武景同当即一把摔了手中正在检查的刀械,大步冲着毛毡内的伽纳就去了,声音先于人进了帐,“你什么意思八千匹马,竟然用超过一半的劣马充数伽纳大人,你是不是在故意与我为难是没诚心想要换回你们的突震王子了”
 

    他声音贼大,令在山脚等候的突震抬了头,竖着耳朵细听帐前两人的对峙。
 

    伽纳从毛毡内出来,打量着武景同的面色,笑的一脸谦和,“武少帅,您这话实在太冤枉我了,咱们签的协议里可没标注优劣马的标准,我带来的这些马,在我看来,都是一等一的好马,你要硬说它们是劣马,那我是不答应的,你若硬要纠缠,不如再叫范大人出来,请他亲自解释一下当时签的协议里的内容”
 

    武景同叫他堵的无语,还请范林译来解释协议内容他根本连门都不敢出,除非绑,否则他不会再到大峰坡上来。
 

    娄俊才手足无措的站在两人中间,他之前也隐约意识到了这方面的漏洞,等武景同拽了牧监来说了一遍检查结果,他就知道,今天的交割仪式不会顺利了,可这是他第一次出面主持这样重要的场合,如果办不完美,将要影响他之后的官途,会让人觉得他能力不足之嫌,故此,他壮起胆子,试着给两人打了个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