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间。
白烬述微微抿了一口水,看向闻泣，听她重复完了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
刚才他本来想让闻琪一字一句转述他说的话，但是闻泣在脱口而出“人是他们两个杀的”之后就陷入了沉思,主动请求要自己解决这件事情。
学生有了想法想要实施，白烬述自然没有阻拦的意思,只是示意她在阳间说一句话,就在阴间转述一下,以做足救场准备，随时在她表述出现错误时救回来。
不过现在看来,闻琪做的还算是不错。
“我说他怎么不去死,要是死在判决结果出来之前就好了,”她复述了一下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又转述道，“小鬼说张旭教和张卫静两个人现在回去了，按照我对这两个人的了解,张旭教在学习上没什么心思,但脑子转的比他妹妹快，他可能听懂了,但是张卫静肯定没有。”
【听懂什么啊？】
【听懂闻琪和奥神的意思？】
【我好像知道奥神是什么意思了。】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就是奥神说的那个故事啊，他在国外不是很清楚国内的制度,但是从政审卡bug里面能看出来一个很明显的信息,就是如果人死了，还没立案的普通案子不会继续往下查了,更不用说没有影子的网络传言。】
【接上条，但是奥神不清楚这个制度知否只在自己的原生世界适用，所以问了一下闻琪，然后闻琪脱口而出是这一对母子杀了人的时候,奥神就知道这招管用，闻琪也知道自己要干嘛了。】
【所以……奥神是在暗示，让“大人物”去处理掉陈雷的父亲，杀了所有相关人士，阻止这件事情往下发展最后被查出来？】
【听上去会是奥神喜欢干的事情……让死者被自己过往的保护伞亲手杀了之类的……】
【准确来讲，我觉得……大人物不用暗示这些，他这种事情估计干的不少了，奥神……不对，是奥神的学生闻琪应该在试图引导两张，通过一个和结果毫无强关联信息的“偷听到倒霉公考生抱怨”，以达到启发他俩杀了陈雷的目的。】
【有一说一，被自己一直看不起的人杀了也挺地狱笑话的，这俩师徒不是喜欢干的事情完全一样吗？】
药房里，兆影来早已经在凳子上摊成了一团，手指从袋子里面翻了半天掏出来一个葵花籽磕开，看了看旁边的闻泣：“所以张旭教打算动手了吗？这理由不足吧？”
光是一条“人死了案子不会继续往下查”的信息，也不足以让这两个人对陈雷动手啊？
“我还有做其他准备，”闻泣顿了一下，“我在网上装作热心吃瓜群众，给所有提到陈雷害死前女友前男友的微博投了曝光。”
她加速了舆论爆发，这样，陈雷就有了一个必须死的理由——
网上再扒下去，就会扒出他曾经用情感控制导致多人自杀。
这么多人自杀，却一点消息都没有，自然会有人好奇他的身份，再往下扒，很容易就扒到“大人物”身上。
毕竟陈雷获过不少奖项，获奖照片中他的父母频繁出镜，他和“大人物”的关系根本藏不住。
这些消息公开可查，以往，他也是这么隐晦的暗示死者家属，自己头上有人。
可惜现在这份之前用来威胁死者家属的信息，已经成为了悬在他自己脖子上的一把利刃，一旦有人开始试图从陈雷身份上找线索，“大人物”被拖下水，进而被印象到晋升是迟早的事。
要是说之前林建聿的死是一个暗雷，谁也不知道会不会爆，什么时候会爆，那陈雷被曝光就是一支明箭，明晃晃的把“大人物”射入了一个危险的舆论境地里。
在前有狼后有虎的情况下，他的竞争对手不会放过这一个机会，绝对会成为暗中的一个推手，加速宣传陈雷的所作所为和他背后的“保护伞”。
现在闻琪给所有相关的微博都投了流量，拉开了这把弓的弓弦，随着热度增加，热心群众试图深扒陈雷的家世只是时间问题。
“推流的付款记录……”白烬述看向她。
“我用的死者的银行卡，”闻泣镇静道，“我特地挑了张陈雷前男友的。”
“没关扣费提醒。”她补充。
作为唯一一个能看见鬼的人，闻琪替变成了鬼魂的死者完成他们的愿望，自然要收取报酬，人死灯灭，变成鬼之后钱财就成了身外之物，银行卡密码只是最基础的报酬。
如果事后有人想查是谁给这些视频推了流量，查出来的只会是死者的银行卡和死者的账户。
而就算没人查，死去多时的儿子银行卡忽然扣款，这位倒霉前男友的父母也会查个明白。
到时候一个死去多时，且死亡很有可能和陈雷有关系的人，在这个特殊时期给揭露陈雷的所有微博投放流量……简直让人不得不多想。
这不是冤魂显灵还能是什么。
光是这一条就能让不少人给陈雷定性了。
“真有你的。”兆影来抽抽嘴角，比了个心服口服的拇指。
闻琪这招真是损的颇有她老师斯卡奥的风范。
“所以现在……”白烬述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你确定张旭教肯定理解了你的意思，并且一定会迅速追赶上舆论？”
“张旭教有没有理解不清楚……但是张卫静肯定会知道，”闻泣垂头沉思几秒，肯定地点了点头，“张卫静有很多塑料跟班，这种消息一出，他们肯定乐于看张卫静的热闹。”
到时候，张卫静想不知道都难。
她是个嘴上瞒不住事的，尤其是被之前跟在自己后面捧着自己的跟班们看热闹，所以她知道就等于张旭教知道。
张旭教知道了陈雷的消息被爆出去……他会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的。
阳间，两人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闻琪安排的明明白白。
“等什么？”张卫静早就几步蹿到了前面，大大咧咧打开车门之后坐了进去，一副脑袋空空分外轻松的样子，“张旭教，你不上来？”
“车上的味道太大了，我等等……”张旭教扇了扇鼻子，微微皱眉。
车里有一股张卫静喷的玫瑰调香水味，还是早上起床迟了随手抓的。
他们两个从得知林建聿死亡到现在，也不过三四个小时，家里人不让他们上网，两人估计着网上肯定有些不怎么好的消息，但还没来得及看就被接踵而至的各种事砸了个头晕眼花。
一切都发展的太快了，还没来得及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他们两个就被小姑父死了的信息砸了个晕头转向，家里人都忙的脚不沾地，没时间顾及他们的心情，只是交代了接下来安分守己不要闹事，就让他们作为同辈去找一直看不惯的堂哥陈雷在哪。
张卫静心里憋着一股气，先找到陈雷后耍大小姐脾气把对方狠狠下了一顿面子才感觉心里舒服了不少，结果还没舒服多久，就得知自己提前离开，导致这人又酒驾进了警察局，这会又得去捞人。
于是两个快到家的人又重新往警察局赶。
一桩桩一件件连在一起，自从得知林建聿死亡一直到现在，张旭教都没从这个颇具冲击力的消息中感受到什么真实感，只觉得有种近乎于荒诞的迅速。
张卫静不知道是真的没心没肺，还是和他一样没有真实感，怔楞了几秒钟之后，做出来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掏出粉饼补妆。
这会她坐在车上，单手在手机上打字回复着消息，美甲碰到手机屏幕，发出“哒哒哒”的清脆响声。
张旭教站在车门外面吹风，寄希望于晚风能带走点车里的香水气味，只听见车内传来的“哒哒哒”声越来越重，越来越快，几分钟后，张卫静的声音忽然响起：“这群人故意的吧！”
“怎么了？”张旭教转头。
张卫静这个语气，谁又惹她了？
“郑安妮那群人看我笑……”张卫静看着手机语气忿忿，还没来得及说完这句话，就好像是忽然看见了什么东西似的，瞪大眼睛，下意识捂住嘴，“呕……”
张旭教：？
“怎么了？”他满脸茫然地看着自己妹妹从车上丢掉手机就跳下来，蹲在路边毫无形象的开始干呕。
“我……呕，”张卫静说不完一句完整的话，嗓子里居然□□呕时顺着气管涌动的空气顶出来几缕泣音，“呕……”
张旭教看了一眼妹妹，上车把被她丢到座位下的手机捡起来。
她还没来得及锁屏，屏幕上的照片还是她看见的那一张。
眼熟的卧室大床上，满目都是刺眼的血红色，张旭教眼神定格在床头的那一颗头上时，也感觉胃里泛上一股排山倒海。
那是……林建聿的头。
十四五岁，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类似的照片为了猎奇他们早看过无数张，但要是照片里的人是自己的亲人，是十几个小时前还和他们见过面的人……
“谁p的图？胆子这么大？”张旭教深呼吸几下，在张卫静的干呕声中退出大图，准备看看这图是谁发的。
手机屏幕一闪，退回到了上一级浏览界面，一个群聊内。
群聊消息正在刷新，张旭教点了右下角的99+，正好看到了最新一条发出的信息。
郑安妮：【哎？咱们聊了这么久静静人呢？你可讨厌的那个堂兄现在翻车了，网上都在骂他呢，你快看！】
郑安妮：【分享链接】
张旭教顺着链接点进去，链接内居然是一条长微博。
而这条长微博的内容是……某A市富二代仗着自己家世显赫，杀死前女友后逃脱法律制裁近十年。！张卫静的干呕声还在周围回荡,她晚上没吃什么东西，胃里返出来的只有一些喝进去的水。
比起呕吐，更多的是生理性的恶心,恶心的她喉咙不自觉地痉挛，脑子一片混乱,恨不得把胆汁都吐出来。
张旭教压着心里不妙的预感,点开微博底下的评论,第一条评论内容还没读完，就看见手机上面弹出来一条最新信息：
郑安妮：【你们可别发这种图片了,一看就是p的,肯定是假的,待会静静要生气了。】
她这话说的……乍一看好像在给张卫静说话似的，仔细一看，幸灾乐祸都快要从字里行间溢出来了。
张卫静平时嚣张跋扈惯了，对自己的“姐妹”也时常一个不爽就甩脸子,现在整个群聊里,居然没一个人给她说一句话。
大家挨个发着什么诸如【是啊是啊这照片绝对是假的】，【静静快出来证实一下】,【哎呀静静这个堂哥陈雷翻车真是大快人心，我也不喜欢他】之类的话,一边说着不要提,一般一次又一次把照片和相关微博发出来刷屏，生怕张卫静看不见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