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渡寒塘 作品

210. 非人哉(18)(一更+二更+0.5更)^……

    门口忽然传来了“碰碰碰”的敲门声。
 

    “谁呀”小韩奇怪地把门往外推开了一小条缝, 惊呼出声,“西哥”
 

    门口站着的是个头上扎着白色毛巾的成年男性,看起来和白烬述他们这五个从田地里回来的差不多同龄,要比他们成熟一点。
 

    结合之前他们这些人的名字, 这个“西”应该是“溪”才对。
 

    一般人起名都是为了表达某种期望, 如果大批量的使用同一种格式起名,只能说明这个格式背后承载的是某个群体的期望。
 

    这个村子中的所有男性同龄人的名字都和水有关, 大部分连偏旁都是点水, 甚至大家都认为白烬述所成为的“小川”身体不好,是因为只有他的名字里面不带点水。那按照这个逻辑, 这个村子中应该是极度缺水,或者是极度需要水资源才对。
 

    不然大家不会在起名方面对“水”有这样的执念。
 

    但是刚刚
 

    白烬述若有所思地透过缝隙看向远处的农田, 虽然天色暗了下去,但依稀能看见一点轮廓。
 

    这里的天气虽然热, 但这个村庄中的作物全部都是需要大量水资源的水稻, 这哪里像是缺水的样子
 

    不缺水, 为什么要给孩子这么起名
 

    在他思考的时候, 关上的门已经被门口的小溪一把推开。
 

    “你不是去请先生了吗”还没等祠堂内的新人们观察周围原住民的神色, 站在最前面的村长就往他身后望了望, 脸色大变,“白阳观来回至少要一天时间, 先生呢”
 

    “七叔, ”那个溪哥脸上的慌乱做不得假, “我按照您的吩咐去了白阳观, 结果他们说,先生几天前居然去世了”
 

    “先生不会是不想再帮我们了,才这样推脱吧溪小子你说实话, 是不是去那个观吃了闭门羹”人群中有人喊道。
 

    “没有”溪哥大声喊道,“那先生真死了,我连尸身都看见了”
 

    这一句,祠堂中不少人都变了脸色。
 

    白烬述清晰听见旁边一个中年男人小声低喃“莫不是上次帮我们造了报应”
 

    “别瞎说”他旁边的女人重重打了他一下,“快呸掉呸呸呸嘴上没个把门的快呸啊”
 

    “呸呸呸”那男的赶紧跟着呸了几声。
 

    但虽然他呸了,可祠堂中这么觉得的人恐怕不少。
 

    白烬述放眼望去,不少人脸上都已经带上了几分疑虑,而且有着这些神色的,大部分都是那些上了年纪的中年人和老年人。
 

    和他同龄的同辈们脸上更多是好奇和茫然,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似的。
 

    “去去世了”村长的脸色同样很差,声音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怎么死的”
 

    “他们他们说先生是早上起来出门,结果失足坠下了山崖,”溪哥被这祠堂中的动静吓了一跳,磕巴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听说他们找到尸体的时候,人已经走了有一段时间了,我去的时候,那个先生的棺材都停在后山确实是已经走了。”
 

    祠堂内一瞬间大乱。
 

    白烬述清晰听见旁边那个中年男子又念叨“不应该啊,怎么可能会失足跌落,二十几年前我也是去过那个白阳观的。”
 

    白烬述有心追问,但是还要维持自己的病弱人设,只好给站在旁边的小何使了个眼色,好在小何够聪明,立马凑了过去“这是怎么个说法”
 

    “小河”那中年男人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站在这,不去和你爹他们站一起”
 

    “我和小川他们才从田里出来,”小何随口解释道,“这到底什么情况啊这先生是谁为什么不会失足跌落啊”
 

    “去去去,小孩子别问那么多,”那个中年女人又开口道,“别听你四叔瞎说”
 

    “四婶子”小何一听这个称呼,立马顺杆上,“我们这都多大了,还是孩子呢,总得让我们知道怎么回事吧”
 

    “能是怎么回事,就那么回事”那个中年女人很避讳这个话题,“真想知道回去问你爹去。”
 

    小何碰了个软钉子,只能朝着白烬述投来一个求助的视线。
 

    “四婶”白烬述咳了咳开口,“今天七叔都把我们叫到这里了,估计也打算把这事说了,您就说呗,早知道晚知道有什么区别”
 

    “小川”中年女人诧异地挑了挑眉毛,脸上的避讳一下子变成了担心,几步就走了过来,“哎哟这是怎么了发烧了怎么又生病了啊让婶子给你看一下。”
 

    她的手背自然而然地就贴到了白烬述头上,絮絮叨叨“生病了怎么还来祠堂,小河大海几个也不知道让你回家休息的。”
 

    旁边那个四叔的表情也一下子担心了起来“小川生病了我看看”
 

    “去去去你懂个屁他小时候都是我们几个轮流照料的”四婶嫌弃地回头拍开四叔的手,心疼地拍了拍白烬述的手,“我看孩子就是下午热着了,小川从小身体就不好,下午还让他去地里,我早就说了别让他出去别让他出去”
 

    “我没让他出去啊,”那中年男人四叔委屈地嘟囔一句,“他爹他娘也没舍得啊,那不是小川自己说他要去的。”
 

    “他说去你们就让他去”
 

    两个人的关注点都歪了,白烬述在心里默默给自己的拿到的这个身份添上了一条人设从小身体就弱,似乎是村庄中团宠一样的存在。
 

    “婶子,不怪四叔,”他看着这两人吵的差不多了,才缓缓开口吧话题拉回来道,“是我非要去的,就说说那先生是怎么回事吧。”
 

    祠堂中随着溪哥的话早已乱成了一片,底下嗡嗡嗡的交谈声音四起,村长拄着拐杖从上面走下来,把溪哥拉到旁边小声问话。
 

    那个去开门的女孩小韩脸上满是无措,几个年纪还小十来岁不到的小孩们被排除出了大人的谈话圈,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脸上也是察觉到了气氛骤然不对的紧张。
 

    这么看来,这些信息只有村庄中的年长者知道,而小辈们都是被瞒了起来。
 

    那个四婶被白烬述这么一说,脸上的表情也松动了不少“这事这事还得让你四叔来说。”
 

    “当年第一次去白阳观请那先生的,就是他和你叔。”
 

    旁边的几个年轻大小伙子见状也凑了过来,七嘴八舌的“四叔,怎么个回事啊”
 

    “四叔我怎么都没听你说过”
 

    “我爹也没说过。”
 

    白烬述看了一眼说这话的人。
 

    他父亲应该就是那个“叔”。
 

    “这事挺久远的了,”四叔沉默一瞬,低声开口,“当时我们去的时候,大海才刚出生。”
 

    “人孩子问你话呢,你别扯那些有的没的”四婶嫌弃道。
 

    “叔你多说点,我们爱听”那几个凑过来的同龄人赶紧开口道。
 

    “也没什么可说的”四叔想了想,“当初那事情就是你们知道的那样,头舟村那帮犊子害我们,我们就要害回去,当年我们去请人,就是要请人做法。大海出生前年,村里大旱,连续年收成不好,后来那时候的村长,已经去了那个二伯打听到,我们这变成这样是头舟村的孙子搞的鬼,就要我们去报复回去。”
 

    “我那时候和老两个人是村里脚程最快的,二伯打听了几十里外的那个白阳观有个先生,很灵验,就让我们去请,我和老就去了。”
 

    “白云观在山上吗”小何见缝插针的问。
 

    “在一个很高的山上,”四叔点点头,“那个山路很险,走错一步就要掉下去,我和老第一次去,小心翼翼上去,结果看见他们观里的人在那个山路上如履平地,全都傻眼了。把先生请下来之后,那先生在山路上走的飞快,甩了我们两人一大截。”
 

    “所以这次说他是从山上摔下去的”四叔表情有些为难,“不太可能,我不信。”
 

    “保不准是早上起来没睡醒”有人插话。
 

    “不,你们不清楚,”四叔摇摇头,“当年把先生送回去的时候,所有人都喝的烂醉,我和老两个人看见那个山路酒就醒了一半,但还是不敢走,结果那个先生和他们观里的人,喝的比我们哥俩还醉,却能在那个路上走个来回”
 

    “就算二十几年过去,那先生应该也不至于连自己烂醉的时候都比不过吧”
 

    这例子颇有说服力,一下子,大家都不说话了。
 

    要是这么说的话,为什么这先生这次会摔下去。
 

    小何和白烬述对视一眼,眼里都有了猜测。
 

    要是尸体确实被那个溪哥看见了没法作假,那说不定真的可能是这先生遭了报应。
 

    毕竟光听这个四叔的描述,当年这先生来了一次之后,他们这个大旱了年的村庄立马就水资源充足了,哪怕是再厉害的先生,也不能没法做到徒手改气候吧
 

    要是随便两个村起冲突,就能各自找到先生,一个让对面大旱年,一个在大旱年的土地上引来各种河流,那这本领也太大了。
 

    光是四叔的这几句话,当然打发不了满腔好奇的年轻人,旁边几个人立马催着四叔说更多,四叔看了看远处还在和溪哥单独说话的村长,想了想开口道“这还能说什么啊说说这先生”
 

    “当初那个先生一听我们的要求,说水可以,但是我们这个地方这次被头舟村的破了风水,就算是给我们引来水也留不住,我们这里过的越差,头舟村的就过的越好。”
 

    这话一出,旁边的大海就急了“还有这事怎么小时候都没听说过这村子在哪啊”
 

    “这村子早就没了,”四婶叉着腰回答,“你们不知道是正常的,到你们记事的时候,头舟村已经没了。”
 

    没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还是小何问“后面呢我们这里越差头舟村就越好,那先生怎么办了”
 

    “我们当时人都傻了,请先生来一趟劳心费力,谁能想到头舟村的那群犊子那么毒,大家都没了办法,还是那时候还是村长的二伯问,这局难道就不能破”
 

    “那先生想了很久,说只有一招,”四叔顿了顿,“但这办法有点太毒了,损人不利己,他做了损阴德,我们用了之后虽然能报复对面,但自己也不好过”
 

    “但那时候谁顾得这么多,”四叔脸上出现一丝苦笑,“大家都被气红了眼,想都不想就答应了先生的提议,求那个先生帮我们,先生抹不开面子,只好再叮嘱这事情不能说出去,法事过后,不管发生什么,都要把这事烂在肚子里。”
 

    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大家的脸上也出现了不少好奇之色。
 

    直播间的弹幕上面出现好几条
 

    哦哦哦是这个我想起来了
 

    想起来什么了
 

    那个什么头村,后来因为这个法事没了,死了很多人。
 

    死了很多人
 

    白烬述眼神扫过弹幕,更好奇这法事做了什么。
 

    “先生说什么了”大海追问。
 

    “先生说,我们的风水被头舟村破了,他们在山脚下,我们在山窝中,我们漏出去的气正好能养他们。既然这样,那我们不如就把一样东西堆到最大,让它往外漏。”
 

    “但是先生也提了,这招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了,到时候的结局只会是两败俱伤,”四婶摇摇头,“当时大家都顾不得那么多,满脑子都是我们年收成不好,头舟村却年顺风顺水,要报复回去,想都没想就同意了这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