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第 35 章 生了(第2页)

 
 

    脸上发热,辛珊思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到枕边,也躺下了。许是过去吃多了苦,这回生产她未觉多难熬。缓过劲,身子上的疼痛也在消减。侧首,噘嘴轻轻地在小包被上吻了下,回头看向把脏了的褥子往外拿的黎上。
 
 

    黎上察觉目光,转首问:“怎么了?”
 
 

    “谢谢黎大夫。”说完,辛珊思笑了。
 
 

    黎上也扬了唇,把褥子放在外屋,看了一眼还杵着的尺剑,丢下字:“女娃娃。”又进去里间将血水倒进大浴桶中,搬到房门口,吩咐尺剑,“端去后院倒了。”
 
 

    女娃娃?尺剑有一点点失落,那不是陪不了几年?男女有别,估计主上至多容他陪娃娃到七岁。端起大浴桶,出了东屋,在心里安慰自个。没事,他们又不是不生了。
 
 

    “为什么叫她九九?”黎上把她换下的衣衫,放到木盆中,一会他来洗。
 
 

    “九九归一啊。”辛珊思解释道:“我现在练的功法,到了第九章便是归一。”把前八章的累积融汇成一,称之混元。达混元境,《混元十章经》就已经算小成了。之后第十章、十一章…十章分别是,扶正、返璞、回春、归真。
 
 

    “辛九九吗?”
 
 

    “等等…”辛珊思脸一沉:“为什么要姓辛?”辛良友他配吗?
 
 

    黎上坐到炕边,帮娘俩掖了掖被子:“叫黎九瑶吧?”
 
 

    黎九瑶…辛珊思在嘴里回味了番,好听,欣然转首看向里面的襁褓:“就叫黎九瑶,乳名久久,长长久久的久。”
 
 

    “长长久久好。”黎上不扰她了:“赶紧睡会。”
 
 

    “好。”辛珊思也确实有点累了,闭上眼睛。黎上轻轻压了压她的被头,起身端着脏衣出去了。
 
 

    风笑拎着只颈口还在流血的老母鸡:“主上,恭喜恭喜了。”
 
 

    黎上长舒了口气:“快去把鸡杀好炖上。”
 
 

    “行。”
 
 

    走到井边,黎上提了两桶水上来,又舀了热水兑一兑。将脏衣浸泡,搓洗血污。心很静,他有孩子了,是个肉乎乎的女儿。虽尚未长开,但眉眼间有他的影子。脑中是珊思汗流满面的模样,他眼里泛起水光。
 
 

    傻姑娘,他说叫黎九瑶,她竟没多犹豫就同意了。
 
 

    父母…孩子?
 
 

    黎上深吸一气,慢慢吐出。黎九瑶小姑娘,一定会很快乐很幸福。
 
 

    鸡下锅,风笑拿上在滩临县买的两斤饴糖跑出去了,挨家挨户的发。一家两小块。
 
 

    “我有大孙子了,他娘昨夜发动了。”
 
 

    “生的顺当。”
 
 

    “六斤五两重呢,我那么些好汤好水地灌下去,可算没白瞎。”
 
 

    一上午,塘山村就都知道李婆子心想事成了。有厚道的人家,还返了几个鸡蛋。当然也有吃着糖,人后吐不出好话的东西。
 
 

    “看那嘚瑟的样,就好像她儿媳妇生下的是颗金蛋。”几个老妇凑在田间老槐树下,你一嘴我一嘴。
 
 

    “一把抓,俺还以为能抓多少糖,不想…就两块。俺让俺家大孙子再去要,她愣是没给,抠抠索索的。也就杨二方家那一窝赔钱货,没个脊梁骨,还返了六个鸡蛋。”
 
 

    “容她高兴几天。石大朗家那宅子咱们又不是不知道?他家阴月里生的死丫头凶得很,把亲娘都缠疯了,要了两个兄弟的命,能放过这?”
 
 

    “也不一定,又不是亲兄弟。”
 
 

    “亲兄弟都给拖下棺材板了,这个不是一娘生的,更下得了手。你们也不瞧瞧李婆子那一屋子,病的病痴的痴,不用找半仙算,都能看出他们命轻得很,哪能压得住阴月生的厉鬼?”
 
 

    “咦…”一个眼尖的婆子,手指向野田:“那不是薛二娘吗?”
 
 

    “是薛二娘,她两手空空去野田做啥?”野田里埋的都是这附近的孤魂野鬼,不过里头也有四个例外。薛二娘的姑舅也埋在那,至于为啥?薛二娘男人在世时说是爹娘遗言。
 
 

    “自打薛二娘那闺女被抱去村西,俺看她都觉渗人。你们没瞧她面相吗,是越来越凶了。”
 
 

    “不会跟石大朗媳妇一样,被死丫头附身了吧?”
 
 

    “俺瞅着不像。说了你们可能不信,一回俺回娘家待得有点晚了,就大着胆子走野田那抄小路。当时天都快黑了,还刮着风。就听个声在那野地里哭骂,骂老比壳子骂老毒棍…哎呦,骂得脏呢。骂骂哭哭,说啥闺女不该投她肚里…俺当时也害怕,听着声音有点耳熟,又一时想不起来。隔几日,遇着薛二娘,才想起来是她。”
 
 

    “这么说那小丫头不是她要送去村西的?”
 
 

    “丫头片子有啥心疼的?劳心劳力,费多少粮食养大了,还不是要嫁人?嫁人就不是卖了?也就俺命不好,娶了两个尽会生男孙的儿媳妇,不然早把老房推了盖新屋。”
 
 

    “说丫头是赔钱货一点不假。”
 
 

    薛二娘夜半出了老瞎子家,就没回去,这会两眼通红的进村,半路听说李婆子家生了个孙子,还愣了下,脚跟一转又往村西去。
 
 

    老瞎子并非两眼都瞎了,只是右眼受过伤,因救治不及时,使得两眼皆有些看不清东西,总眯着。一眯着,瞅着就像瞎子。
 
 

    吱呀一声,薛二娘推门进了院子。满园的新绿分不去她半点眼神,她阴鸷地盯着坐在檐下捣药的老者,慢慢走近。
 
 

    老瞎子光听脚步声,就知是她:“二娘,你该放下了,老夫这已经不要女婴了。”
 
 

    “不要?”薛二娘扯唇笑起,两颧骨更显突出:“是今天不要还是明天不要?”不等回话,她接着道,“当年,俺跑来求你时,你为什么不说不要?你霸着俺闺女,跟俺说规矩说买卖…俺才生完天,腊月天跪在你门口,你还念佛…”红肿的两眼盛满了怨毒,弯身抵到老瞎子耳边,咬牙切齿,“你是佛口蛇心啊!”
 
 

    “这些年,你折磨死姑舅毒死了丈夫,还把当年撺掇你姑舅卖婴的那些人家都搞得家破人亡,犹嫌不够吗?”老瞎子停下手,转头睁开眼,露出了泛白的眼珠子,看向薛二娘。
 
 

    “够…怎么够?”薛二娘想着她一生下来就白白·嫩嫩的丫头,眼泪直流。
 
 

    “李婆子一家是新来的,与你可算无冤无仇,你做什么要…”
 
 

    “她口口声声大孙子大孙子,跟那年老虔婆一个样。俺想她死。”
 
 

    “你入魔了。”
 
 

    “也是被你害的,你说你为什么挑在塘山村落居,为什么…为什么就是塘山村?”薛二娘恨死了,踉跄着退身:“两儿子已经被俺撵出塘山村了,俺等你死…俺等你遭报应…”转过身往院门口去,“俺也要遭报应。”
 
 

    辛珊思一觉睡到午后,没睁眼手就摸向肚,肚子…空了,两眼一下睁开,转首看向里。枕边没襁褓,她一拗起身。
 
 

    “在这呢。”黎上抱着久久坐在摇篮边上,正用调羹喂水。
 
 

    小丫头两眼闭着,小嘴一抿一抿的。风笑端来鸡汤:“老鲜了,不烫不凉刚刚好,赶紧喝。”
 
 

    “谢…谢谢。”辛珊思有些难为情,两手接过汤。黎上转首:“尺剑,去把炕几搬来。”
 
 

    “是我疏忽是我疏忽。”风笑道完歉,又挨到了主子身边看小胖团子。这家伙搁娘胎里没少吃,瞧她乌漆漆的胎发,还有那肥嘟嘟的小脸。
 
 

    有了炕几,辛珊思就不用端着碗了,一边喝着淡得似没放盐的鸡汤一边看黎大夫喂闺女水。
 
 

    安静的屋里,突来一声咕噜。黎上闻到异味了,小胖丫大概是不舒服身子开始撅来撅去。
 
 

    “是拉粑粑了吗?”辛珊思新奇。
 
 

    黎上面不改色地将调羹放回碗里,示意风笑、尺剑出去。把孩子抱到炕上放着,开始解包被。
 
 

    尺剑飞快地送来盆温水。
 
 

    抽去脏了的尿布,黎上给黎小姑娘洗干净,垫上新的尿布,用包被包好。
 
 

    辛珊思看着他有条不紊的动作,心都软乎乎,舀了一调羹鸡汤送到他嘴边:“黎大夫辛苦了。”
 
 

    黎上张嘴就给喝了:“等你吃好,让久久试试,她早饿了。”这就似提醒了炕尾的小丫头,小丫头委委屈屈嘴一瘪哇哇哭了起来。
 
 

    一听她哭,辛珊思胸口就发胀,也不觉鸡汤没味了,啃了鸡腿,两口把汤喝完:“快将她抱给我。”
 
 

    黎上把哭红脸的黎小姑娘放到她娘腿上,收拾了碗筷:“你等会,我去给你淘个热巾子。”
 
 

    黎小姑娘一到她娘怀里,就像有感应一样,两眼睁开嫩嫩的嘴儿裹得更厉害。看得辛珊思都急,一抬眼两抬眼地望门口,黎上怎么还不回来?第五回抬眼,终于黎上拿着冒热气的热巾子进门了。
 
 

    接过烫手的热巾子,辛珊思想撩衣服,可炕边还杵着个人,瞥了一眼丢在盆里的尿布:“尿布不洗吗?”
 
 

    黎上想说可以不洗。
 
 

    对了,她差点忘了这位是豪富。辛珊思端正神色:“想闺女以后照料你,你就得先拉拔她长大。”说完右颊上的肉便被揪住了,她笑着想要躲避,“你做什么?”
 
 

    跟小肥丫一般软嫩,黎上捏了两下就放手了:“等她懂事了,我一定要告诉她,她的尿布都是爹洗的。”
 
 

    “对对,还要告诉她,她爹为了给她娘接生牺牲有多大。”辛珊思乐不可支。
 
 

    黎上不想理她,端着尿布大步出了里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