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团子 作品

36. 第三十六章 裴晏:“或者,朕该唤你,……

    第三十六章
 

    夜色浓浓。
 

    青纱帐幔随风飘荡, 晃晃悠悠。
 

    沈鸾惊魂未定坐在榻上,从枕边掏出一个核桃似的小金表, 不过丑时三刻。
 

    她只睡了半柱香不到。
 

    兴许是动静惊扰了外面歇息的绿萼, 绿萼移灯来照,小声“郡主,可是要吃茶”
 

    沈鸾点头。
 

    绿萼先拿菊花叶泡的手净了手, 又拿出一个大漱盂,服侍沈鸾漱口,而后倒的,方是吃的茶。
 

    沈鸾肩上披着狐狸里暖袄, 仍觉得后背冷得厉害。
 

    她往里挪挪身子“我睡不着,你陪我说说话。”
 

    绿萼将熏笼挪至榻边,自己挨着榻沿坐下“郡主可还为着晚上的事烦心”
 

    “倒也不是。”沈鸾蹙眉, “只觉得那明蕊殿,颇为怪异。”
 

    她明明从未踏入明蕊殿, 怎的会知晓那后面有个半人高的狗洞
 

    沈鸾心下存疑。
 

    绿萼则不然,只摇头“郡主怕是忘了,那明蕊殿挨着安巷。”
 

    安巷关押犯了罪的妃嫔, 里面不明不白死的、疯的女子不少。
 

    “兴许那地不干净,有什么脏东西冲撞了郡主。”
 

    绿萼皱眉, 欲取宫中的崇书本子来瞧。
 

    沈鸾抬手阻止“罢罢, 明日再瞧也不迟。”
 

    又好奇,“我以前可曾做过杏花酥”
 

    绿萼只笑“郡主可真是睡糊涂了,您哪做过这个”
 

    她拿手指头悄悄往外的美人榻, “那上面的香囊,郡主可曾记得自己多久没碰了。”
 

    那是为绣嫁衣重拾起的女红。
 

    沈鸾涨红双颊,拿锦衾捂住脸“我乏了, 不和你说了。”
 

    绿萼看破不说破,只弯唇,移灯服侍沈鸾睡下。
 

    她只当沈鸾睡糊涂了,不曾想一觉醒来,沈鸾还惦记着这事。
 

    将人从小厨房赶走,说是要自己做一回杏花酥。
 

    茯苓垂手侍立在厨房外,终忍不住,悄悄掀开石灰软帘往里瞧,满面担忧。
 

    “好端端的,郡主怎么突然想起做这个了那炉子烧着火,郡主从未碰过这个,若是烫着了,可如何是好”
 

    绿萼也是愁容满面“我何曾不知道这个,昨儿夜里不知怎的突然说起这个,我只当郡主说着顽,谁晓得她一觉醒来,竟还记得。”
 

    忧心忡忡,皱眉好一阵,忽而又想开,“罢,兴许只是临时起意,你仔细看着点,别叫郡主烫着了就行。郡主从未踏入这种地”
 

    话犹未了,绿萼忽然缓缓睁大眼,“茯苓,你快掐我一下,厨房站着的真真是我们郡主”
 

    沈鸾生来便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用饭穿衣,几时身后不曾跟着一众奴仆,何曾需要累着自己动手。
 

    灶台前,沈鸾细细回想昨夜梦里御厨教的,她本以为自己定然动作生疏,不想自己好似练过许多回。先和面团,又拿小石锤细细揉碎杏花,往里添蜂蜜时,沈鸾忽而敛眸,记起梦中御厨所说,若是不爱甜的,只添一勺蜂蜜尚可。
 

    沈鸾拢眉,怎么也记不清是何人不爱吃甜的。
 

    到底担心自己做得不好,只照着梦中御厨所教,只添了一勺蜂蜜。
 

    广袖挽起,动作之间行云流水,丝毫没有半点慌乱。
 

    刚做好的杏花酥酥脆,沈鸾小心放在攒盒中,一仰头,忽然见茯苓站在廊檐下,正低声唤宫人将水重提倒入水缸。
 

    闻得沈鸾唤自己,茯苓悄声掀帘而入“郡主找奴婢何事”
 

    虽在外偷偷望见,然此时看见攒盒中模样规整的杏花酥,茯苓仍是唬了一跳。
 

    “郡主何时会做这些了”
 

    沈鸾不答反问“外头在作甚么,怎的那么多木桶,还都装着水”
 

    茯苓低垂眼眸,好半晌,方期期艾艾道“奴婢怕厨房走水,先先叫人提前备着了。”
 

    哪曾想沈鸾女红虽做不好,在厨艺上却颇有天赋。
 

    茯苓一张唇似抹了蜜“郡主果真聪慧过人,只做了一次就这般好。若是换了奴婢这等蠢笨的,定然学也学不会。”
 

    “我聪慧过人”沈鸾昂首,那廊檐下备着的木桶还未搬完。
 

    沈鸾笑着揶揄,“那你还备那么多水,怕我烧了厨房”
 

    茯苓讪讪一笑,窘迫垂眼“奴婢愚笨。”
 

    话音甫落,又忙着上前,服侍沈鸾回房更衣。
 

    在小厨房染了一身烟火气,到底觉得不适,沈鸾唤人备水,沐浴一番后,终觉好些。
 

    一头青丝拿一根细细金簪子拢着,沈鸾懒懒倚在天然罗汉床上,任由绿萼跪在一旁,为自己涂抹蔷薇香粉。
 

    沈鸾一双手向来娇贵,何曾做过重活。
 

    绿萼抹着蔷薇香粉,只觉得心疼。
 

    “郡主日后,还是莫进厨房了。”
 

    手指头磨出了小泡,是方才拿小锤子留下的。
 

    沈鸾轻瞥一眼“无碍,左右不过一两天就好了。”
 

    绿萼皱眉“那也不行。别说我们心疼,就是太子殿下见了”
 

    “皇兄见了又如何”
 

    一语未了,忽闻廊檐下遥遥传来一声笑。
 

    宫人福身请安,为裴煜掀开软帘。
 

    暖阁热哄哄的,还未走近,尚有花香迎面扑来。
 

    裴煜扬眉,视线落至案几上的蔷薇香粉,忽而弯唇“好生无趣,怎的皇兄用这个,你也用这个。”
 

    话落,又伸出手,欲取了那蔷薇香粉去。
 

    沈鸾眼疾手快,夺来藏在身后,她笑瞪裴煜一眼“六皇子不是看不上吗,还拿我的香粉作甚么。”
 

    裴煜笑而不语,心知沈鸾是恼她刚刚说了裴衡坏话。
 

    自顾自找了张陶瓷开光坐墩坐着,又让绿萼沏了好茶端上来。
 

    沈鸾睨他一眼“我这可没好茶招待六皇子,六皇子还是别处吃去。”
 

    裴煜不疾不徐,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敲长木桌“我适才从军营出来,遇到了沈将军。”
 

    沈鸾唇角笑意稍敛,唤绿萼倒了滚滚的热茶来。
 

    知晓是上回查的事有着落,又将宫人屏退。
 

    双面兽耳香炉青焰未烬,沈鸾自榻上起身,面色凝重“可是发现父亲”
 

    话犹未了,裴煜收回手指,仰首朝长桌上的官窑茶碗轻抬。
 

    沈鸾亲自斟了热茶,递至他眼前,催促“快说。”
 

    裴煜动作悠悠,只顾着欣赏手中的西湖龙井,忽见沈鸾抬眸盯着自己,裴煜笑着放下茶碗。
 

    “我一路追随,看见沈将军去了西山。”
 

    沈鸾狐疑“西山”
 

    那处偏僻,荒郊野岭,偶尔还有野狼出没。
 

    沈鸾凝眉沉吟“我记着,乱葬岗就在那一处。家中好似也未曾听过有人犯了事,被丢去乱葬岗。父亲去哪里,可是为祭拜一事”
 

    裴煜颔首“我怕沈将军发现,不敢离得太近,待他走了才上前看。可惜只是衣冠冢,无名无姓,看不出是何人。我猜着,应该是战场上的故人。”
 

    沈廖岳久经沙场,他虽战功赫赫,然沙场上怎可能无杀戮无伤亡。
 

    沈廖岳祭拜的,兴许是沙场上死无葬身之地的故人,也未可知。
 

    裴煜唏嘘“听闻沈将军近来心绪不佳,若是因着此事,我倒是能理解。”
 

    沈鸾垂眸,总觉得这事应当如裴煜所说,是自己错怪了父亲。然心里头,仍觉得有一丝丝不对劲。
 

    裴煜见她紧皱双眉,没忍住轻敲沈鸾脑门“你才多大,学人皱眉头作甚么。”
 

    余光瞥见长案桌上的攒盒,裴煜眼前一亮,他刚从军营出来,这会正好觉得饿。
 

    伸手欲拿,忽的被沈鸾飞快拍开手“你别吃这个。”
 

    裴煜错愕不已。
 

    不就一块杏花酥,沈鸾何时这般小气了。
 

    沈鸾将案几上的乳酥酪取了来,放在裴煜面前“你吃这个。”
 

    裴煜笑看她,不拿也不说话。
 

    沈鸾秋眸轻抬,佯装不懂“看我作甚么”
 

    裴煜抬首挑眉“过河拆桥。”
 

    乳酥酪也不拿,裴煜甩袖,朝沈鸾遥遥丢下一句“走了。日后若有事”
 

    他回首,眉眼堆满揶揄,“找你的阿衡去,可别找我。”
 

    沈鸾恼羞成怒,气呼呼追了上去“裴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