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团子 作品

43. 第四十三章 裴晏:“沈鸾,是不是除了……

    第四十章
 

    寒风呼啸, 侵肌入骨。
 

    冰场上振臂高呼比比皆是,白衣公子闻言抬眸, 险些叫裴晏一双阴沉眸子吓得连连后退。
 

    心惊胆战, 汗流浃背。
 

    “我、我”
 

    裴晏那双眼睛,似无底深渊,沉不见底, 冷冽森然。
 

    白衣公子再不敢多言,脚底抹油, 匆忙跑开。
 

    裴仪禁不住,抚掌连声大笑“不过尔尔。”
 

    沈鸾被众人簇拥在中间,少女云堆翠髻,笑靥如花。吹弹可破的肌肤胜若白雪。
 

    自小望众瞩目, 沈鸾对周遭频频投来的视线见怪不怪, 她挽着裴仪细腰, 轻声细语“还站得住吗”
 

    裴仪撇撇嘴, 纤纤素手紧紧攥着沈鸾手腕“站不住。”
 

    她垂首去看沈鸾脚上的冰刀“定是你的冰刀比我的好。”
 

    沈鸾“尽胡扯, 我刚学的时候, 也同你现在这般。”
 

    只不过后来冬日懒于念书,偷偷和裴煜溜出宫。裴煜擅冰嬉, 沈鸾自然也不甘落后。
 

    “好啊,你们偷偷玩,不带我。”裴仪愤愤横眉,“怪道那会你冬日总是身上欠安,原是装病逃学。”
 

    亏她那时还洋洋得意, 以为沈鸾身子骨弱,裴仪遂每日早早到南书房,一日不落, 为的就是遇上沈鸾,能嘲笑几分。
 

    沈鸾唇角弯弯,不以为然“若再带上你,南书房只剩阿衡和二皇子,太傅再看不出,就真成傻子了。”
 

    裴仪狠命剜她一眼“你傻不傻,我们二人逃学就成了,为何要带裴煜”
 

    沈鸾坦然“他会冰嬉,你会吗”
 

    裴仪一时语塞“我”
 

    眼波流转,裴仪忽的瞪向沈鸾,“我不会,你教我。”她笑笑,“你方才滑得那般好,定然能教会我。”
 

    难得听裴仪恭维自己,沈鸾沾沾自喜,得意洋洋“那是自然。”
 

    然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沈鸾便为自己的得意忘形付出惨痛代价。
 

    她难以置信,世上竟有如此蠢笨之人。
 

    沈鸾咬牙切齿“裴仪,你再不松手,我手腕都红了。”
 

    裴仪疯狂摇头,不听不听“你当我是傻子,若松开手,我摔了怎么办”
 

    沈鸾忍无可忍“你总不能一直抓着我。”
 

    裴仪反唇相讥“怎么不行。”
 

    二人吵吵嚷嚷,沈鸾气得别过脸,裴仪也别过脸。裴晏不动声色出声“前方有一家酒楼,他家厨子擅江南菜。”
 

    沈鸾当即亮起眼,她素来偏爱江南菜。
 

    然说话的又是她不喜欢的裴晏。
 

    沈鸾心下纠结,偏头去看裴晏身侧的堤娅“大公主可要尝尝江南菜”
 

    风光皆被沈鸾抢走,堤娅亦无意在冰场久留,强撑着笑着道了声“好。”
 

    长安郡主和公主出行,加之还有五皇子和天竺公主,宫人早一步抵达酒楼,洒扫拂尘,屏退闲杂人等。
 

    窗棱支起,恰好望见江畔茫茫雪景。
 

    贩夫走卒走街串巷,吆喝声不绝于耳。
 

    沈鸾轻倚在楹窗下,满案佳肴,琳琅满目。
 

    “这是何物,怪好吃的。”
 

    茯苓和绿萼皆不认识,欲唤掌柜上楼,忽听裴晏淡淡出声“影戏巴子。新鲜的牛肉腌制后晒干,吃的时候蒸熟即可。”
 

    那牛肉薄如蝉翼,也难为厨子有这等手艺。
 

    沈鸾看一眼绿萼,绿萼心领神会,福身退下。
 

    叫人拿银钱赏那做菜的厨子。
 

    堤娅坐在一侧,满眼脉脉深情“五皇子见识多广,堤娅不才。”
 

    她声音柔柔,视线落在嵌理石方桌上一小碟蒸糕,堤娅笑盈盈“这是甚么,同天竺的牛乳糕一样吗”
 

    裴晏言简意赅“不知。”
 

    堤娅又连着问了好几个,裴晏语气稀松平常,叫人唤掌柜上楼。
 

    堤娅面色如霜,手中巾帕攥紧,又不好当场发作,坏了自己温柔面目,只得强颜欢笑。
 

    裴仪忍俊不禁,差点一口咬上银箸,视线在裴晏和堤娅脸上来回转。
 

    只觉得这天竺来的公主果真不一般,被裴晏拒绝还能追到此处。
 

    席上暗波汹涌,心思各异,沈鸾视若无睹,只觉今日菜肴甚得自己心意。
 

    忽而又听掌柜上前,满脸堆笑,双手端着漆木茶盘。
 

    “这葡萄酒乃楼下公子所赠,是用西域葡萄酿造而成,贵人尝尝。”
 

    沈鸾惊诧“楼下哪来的公子”
 

    无意转首,余光瞥见楼下一人,广袖翩翩,倚在一匹雕鞍彩辔的红马边上,那人手执折扇,笑眼往上望。
 

    一看便是哪家的世家公子。
 

    虽提前屏退闲人,然沈鸾坐在窗下,美人气质脱俗出众,一眼遂叫人难以忘怀。
 

    随着葡萄酒送来的,还有一张花笺。
 

    只是未等送至沈鸾手上,坐于对面的裴晏忽然手一抖,酒盏中烈酒坠落,直直沾湿那一整张花笺。
 

    字迹泅湿,分不清彼此。
 

    沈鸾惊而瞪圆眼睛“你作甚么”
 

    裴晏面不改色,阴郁面容叫人不敢忤逆一二。
 

    他冷眼扫去,那掌柜脚上如长上钉子,动弹不得。
 

    “贵、贵人”掌柜战战兢兢,身子抖如筛子,忽而膝盖一软,手中茶盘掉落,酒水洒落一地。
 

    掌柜惊慌失措跪在地上。
 

    裴晏居高临下,双眸睥睨低垂,他嗓音极冷,只抬袖,李贵立刻上前,将那掌柜扶下楼,又唤奴仆上前,收拾一地狼藉。
 

    那美酒连着花笺,自然都被丢走。
 

    虽对那楼下的人无甚兴趣,然沈鸾也看不得裴晏的所作所为“你吓他作甚”
 

    裴晏反唇相讥。
 

    他抬首,指间的青白玉玉扳指缓缓转动,曾居于高位多年,裴晏周身的气势压迫,叫人不得不折服。
 

    裴仪讪讪往后退开半步,那天竺公主咬着下唇,泫然欲泣,似要上前劝说,又苦恼不知该说什么。
 

    独沈鸾错眼不眨,目光一瞬不瞬盯着裴晏。
 

    裴晏轻哂“怎么,你还想要他的花笺不成”
 

    沈鸾气恼“我何曾说过想要他的花笺了”
 

    裴晏冷笑“不想要他的花笺,那你如今对我发火作甚”
 

    “因为你莫名其妙。”沈鸾忽的扬高声,“那掌柜好端端的,你吓唬他作甚么”
 

    “你原是为着这个生气。”裴晏冷嗤,凌厉的眉眼掠过几分不悦。
 

    “不过一个酒楼掌柜,也值得你百般相护。沈鸾”
 

    裴晏倏地压低声音,他步步逼近,冷冽的声音如劲风,一点点落在沈鸾耳边。
 

    “是不是除了我,别人都可以”裴晏咬牙,“都可以得到你的庇护。而我做什么,你都看不见。”
 

    沈鸾瞳孔紧缩,只觉得裴晏莫名其妙“你”
 

    她愤愤推开人,头也不回,转身下了楼。
 

    裴仪目瞪口呆,顾不得那天竺公主,赶忙追下楼。
 

    “裴晏他是不是、是不是”
 

    终是世家贵女,说不得粗鄙之语。
 

    沈鸾搜肠刮肚,仍找不到半句骂人之话。
 

    更气了。
 

    “这事确实是五弟做得不好。”
 

    裴晏这气着实奇怪,裴仪一头雾水,不过是有人向沈鸾示好,送了花笺佳酒,若说该吃味,也该是裴衡,与裴晏何干。
 

    沈鸾气鼓鼓“他看我不顺眼,自然哪里都是不好的。”
 

    裴仪好声好气哄着人“那你也看他不顺眼就成了呀。适才你不还说,那影戏巴子吃着甚好,想带一点回宫给皇兄尝尝”
 

    沈鸾不情不愿。
 

    自席上离开的是她,若此时巴巴回去,她拉不下这脸。
 

    裴仪挽着人,好说歹说。
 

    不曾想刚转身,倏然就看见裴晏站在不远处,他手上提着一油纸,显而易见,那油纸裹着的,正是沈鸾要带回宫给裴衡的影戏巴子。
 

    沈鸾扬起头“你”
 

    裴晏眼都不眨,随手将手中吃食丢给一旁的野犬堆。
 

    野犬一哄而散,很快将影戏巴子分食干净。
 

    沈鸾手指直直指着人,怒不可遏,当街甩袖离开。
 

    不管不顾只低头走路,倏然抬头,沈鸾方发现自己走进了一条死胡同。
 

    她抬眸,讷讷直视前方。
 

    青石小巷,一枝红梅自墙内伸出。
 

    那树梢枝头,还挂有一只纸鸢。
 

    隔着高高白墙,亦能听见院内孩童的哭声,只这孩童,好似不止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