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团子 作品

76. 第七十六章 沈鸾全都记起来了

    第七十六章
 

    阴雨连绵, 乌云压顶。
 

    茯苓掩去眼底的失望落寞,小心翼翼搀扶着沈鸾回房。
 

    到底是做惯了伺候人的差事,不消片刻, 沈鸾已更衣毕,拥着锦衾挨着美人榻坐下。
 

    茯苓端来一小碗姜茶, 垂眸瞥一眼,当即皱眉“怎么做的差事主子不喜姜茶, 每每都要加了红枣方肯吃,怎的连这个也记不住”
 

    下人伏跪在地,连连喊错,又赶忙往小厨房走去,重新为沈鸾端上一碗。
 

    郎窑茶碗透亮, 沈鸾轻抿一口, 果真气味好上些许, 那姜味也不如之前呛人。
 

    拿眼看茯苓, 只觉得好生面善, 却怎么也记不起自己在何处见过。
 

    双眉稍拢, 未待沈鸾有多一步的动作,茯苓提裙上前, 她声音柔柔“主子可是头疼”
 

    沈鸾轻声“有一点。”
 

    纤纤素手揉着自己的眉心, 茯苓动作熟稔, 好似曾做过上千回一般。
 

    沈鸾心下好奇,也不知裴晏是在何处找到这样的妙人,竟这般懂自己的心意。
 

    秋眸轻抬, 沈鸾好奇“你以前是在哪家府上做事的”
 

    茯苓唇角笑意稍僵,胡诌了一个姓氏,眉眼低垂, 显然是在忆往昔。
 

    沈鸾弯唇“那你主子定是待你极好的。”
 

    否则茯苓定然不会挂念。
 

    茯苓笑笑,唇角挽起几分苦涩,手中的丝帕揉成小小的一团。
 

    “是,奴婢从未见过比她更好的人。”
 

    王大夫耳提面命过,不可叫之前的事刺激沈鸾,且这府上还有不少裴晏的耳目虎视眈眈。
 

    茯苓不敢肆意妄为,只挑了几件蓬莱殿的趣事说与沈鸾听,又细细打量沈鸾的脸色,见她双眼澄澈透明,好似真是在听他人家事一样。
 

    茯苓眼中的光亮渐渐褪去。
 

    沈鸾果真还是什么也记不起来。
 

    “你家主子倒是精致,除了你,另外一个丫鬟呢”
 

    “她”唇角下撇,茯苓掐住自己嗓子,半晌,方没将那啜泣声流出,只哑声道。
 

    “河水湍急,她不小心淌入水中,叫水给冲走了。”
 

    沈鸾一惊“怎会”
 

    世事难料,她轻声细语安慰,“她若是知道,定也不舍得见你这般难过的。”
 

    在主子身前落泪实属不该,且沈鸾身子欠安,茯苓抬手抹去泪水,又拿别的话岔开去,总算哄得沈鸾眉开眼笑。
 

    雨一连下了两日,王大夫每日定时过来别院请平安脉,茯苓垂手侍立在一旁,双眼灼灼,一瞬不瞬。
 

    王大夫不敢马虎,细细问诊一番。
 

    可惜结果还是未能如茯苓所愿。
 

    王大夫留了药方子离开,茯苓送人至门口,又折返。
 

    暖阁春意绵绵,窗外雨声沥沥,独沈鸾屋内掌着香烛,光影摇曳。
 

    茯苓掀开墨绿软帘,雨声隔绝在园外。
 

    寒意拢了一身,茯苓站在门口,身上寒意散去,方朝沈鸾走去。
 

    美人榻上倚着一人,身后枕着青缎靠背,沈鸾眉眼弯弯“你也太小心了些。”
 

    正值春末夏初,燥热不已。好不容易得了这场雨,凉意习人,沈鸾身子爽利不少,不曾想茯苓比裴晏还严谨,断不肯叫人开窗,叫窗外雨丝冷着了沈鸾。
 

    茯苓弯眼笑“那也是郡”
 

    话犹未了,茯苓当即收住声,只讪讪道,“主子身上本就欠安,若是再见着风染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沈鸾摇摇头,只觉得茯苓大惊小怪,小题大做“我也没那般娇贵,只是你刚刚盯王大夫的眼神,着实吓人了些,我看那大夫额头上都在冒汗。”
 

    茯苓窘迫赧然“主子说笑了,奴婢不过是心急。”
 

    说来也好笑,茯苓比裴晏还关心自己何时能想起往事,每回王大夫来,茯苓总要问上人一回,事无巨细问上一番。
 

    王大夫见着茯苓,都绕道走。
 

    支摘窗拢着,茫茫雨幕连绵不绝,沈鸾遥遥往窗口望去一眼,手心托着腮帮子。
 

    “罢了,也不急在这一时。”
 

    王大夫都说了顺其自然,沈鸾自然也不强求。
 

    茯苓莞尔一笑“主子这性子、还真是同”同前无二。
 

    沈鸾抬眸望过去,狐疑“同什么”
 

    茯苓低垂着眼眸,双手攥着丝帕“没什么,是奴婢一时嘴快,说错了话。”
 

    沈鸾心知肚明“可是又想起你先前的主子了”
 

    雨声潺潺,晶莹剔透的雨珠顺着绿荷滚落。
 

    盘金缂丝屏风立着,烛影晃动,映照在屏风上。
 

    茯苓望着沈鸾清明的目光,眼中蓄满泪水,她抿唇,强颜欢笑,发出轻轻一个声“嗯。”
 

    雨打芭蕉,裴晏不在,沈鸾也没了做木雕的乐趣,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见茯苓如此,倒是对她们主仆二人的往事好奇,叫人挑几件讲与自己听。
 

    茯苓巴不得沈鸾多听听往事,好早日记起来,闻言喜不自胜,满脸堆笑。
 

    “别的不提,就是这手工活,奴婢先前的主子也不擅长。”
 

    沈鸾狐疑眨眼“那女红呢”
 

    茯苓笑言“那更是不得了,从小学到大,荷包也没学会。”
 

    这天下竟还有比自己还手笨之人。
 

    沈鸾心花怒放,眼睛笑成弓月。
 

    全然忘了自己也不会绣荷包。
 

    茯苓瞅她一眼,心里暗暗叹口气,果真是同一人,往日沈鸾不爱念书,听说三公主同她一样做不出文章,也会乐上半天。
 

    自皇帝身子抱恙,宫中愁云惨淡,黑云笼罩。
 

    独坤宁宫自上而下喜气洋洋。
 

    妆台前,秋月伏在皇后身侧,为她对镜贴花钿。
 

    透亮的铜镜映出皇后一双弯弯笑眼,朱红色彩绣暗花纹春衫雍容华贵,是当下最盛行的轻云烟。
 

    秋月捂唇笑“这料子宫里也就二十匹,陛下都叫送来坤宁宫。奴婢听说那位可是气得摔了珠钏。”
 

    秋月口中的人,自然是蒋贵妃。
 

    皇后弯唇一笑。
 

    这些时日,皇帝不见文武百官,不见后宫嫔妃,只日日招她前去养心殿,流水的赏赐落入坤宁宫。
 

    就连当年圣宠眷浓的蒋贵妃,也不曾有这般的待遇。
 

    坤宁宫上下喜笑连连,一众宫人满脸堆笑,主子得宠,她们自然也得脸。
 

    皇后扶着秋月的手,登上步辇,宫衣繁复华丽,羽裙翩跹,扬长而去。
 

    宫门口悬着两盏六角琉璃宫灯,光影晦暗不明,静妃站在油纸伞下,遥遥望着皇后离去的身影。
 

    转而朝身边的侍女道“走罢。”
 

    长夜漫漫,苍苔浓淡。
 

    青石板路湿漉漉,金缕鞋踩上去,随即被雨水泅湿。
 

    侍女提着玻璃绣灯,烛光忽明忽暗,面前可作照明之用。
 

    待回宫,一身寒意褪去,静妃倚在梳背椅上,染着蔻丹的手指轻揉额角。
 

    愁思未解,殿外忽然响起一阵喧嚣。
 

    青黛软帘掀开,裴仪怒气冲冲,一张脸冷若冰霜。
 

    静妃瞥她一眼,心知她今夜是为何而来,她拢眉“都是怎么做事的,没瞧见公主的鞋袜都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