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尚德 作品

30 不服来啊(第2页)

  这个点儿砖厂还没开始上工,干活的吃过午饭三三两两往这边走,早来的堆在办公室,看下棋的。

  基本就是王连举跟本村一个叫二麻子的村民在下。

  二麻子是个老光棍。

  小时候出天花,皮肤溃烂,落下一脸麻子。

  天花是一种烈性传染病,这年头不管男孩女孩,染上就是麻子脸,太寻常了,见怪不怪,基本不算大毛病。

  权当长得不那么英俊就算了。

  好好干的话也能娶上媳妇。

  当然,二麻子不懒。

  可他太爱好下棋。

  一旦摆上这就把腚给粘住了。

  痴迷的原因就是他的棋艺在村里无人能敌。

  所谓好者不恶,战无不胜的成绩让他在赢棋当中分泌了滚滚的多巴胺。

  其实任何爱好都是这样,是一种分泌多巴胺的过程。

  那些不喜欢玩的人,基本就是玩不好。

  痴迷下棋虽然不像吃喝嫖赌那么邪恶,但耽搁生产劳动那是必然的。

  连带耽搁的还有媳妇。

  六十多了,还是不接受教训,痴迷如故。

  老光棍的生活一塌糊涂。

  好在天生我材必有用,自从村里开办砖厂,王连举来到梁家河,二麻子也因为这一技之长走了“好运”。

  因为王连举也是个棋迷。

  他要在村里物色一个高手陪他过棋瘾。

  二麻子当仁不让成了砖厂的“点数员”。

  就是来了拉砖的,他负责在旁边看着装车,美其名曰“点数”。

  编制还区别于一线工人,属于干部序列,一天八毛。

  当然,跟王连举激战正酣的时候,来了拉砖的,厂长或者会计就会代为“点数”。

  这可是让所有人羡慕致死的好活儿!

  但二麻子整天想不干了,但又怕得罪村长。

  自从当上“点数员”,他就陷入一种无尽的痛苦当中。

  因为多巴胺再也不分泌了——从没赢过。

  这就像一个吸毒人员不经过循序渐进的戒毒过程,突然给他断了毒品一样。

  他每天都陷入一种生不如死的境地。

  最大的梦想就是把王连举用小刀子零碎剐了,每天割下一点骨肉,割不完七百二十天不准死。

  梁进仓带着俩弟弟进来的时候,俩人激战正酣。

  王连举已经进入状态,眉飞色舞,用一种很夸张的姿势把二麻子一个马吃掉,嘴里阴阳怪气的腔调:

  “哎,对不起,我先啊呜了你这个马——”

  走了几步,又吃掉二麻子一个车,张牙舞爪的吃子姿势:

  “嚯嚯,这个车我就吃了哈,我试着都愁吃子了,胃口不好,不想吃,不吃呢又对不起你!”

  巴拉巴拉,各种花哨,每走一步都要花哨几句,吃了子更是无比张狂。

  二麻子气得脸色煞白,绷着嘴一言不发,只是从他发抖的手上,看得出快要气晕过去了。

  “哈哈哈哈……”王连举发出一阵狂笑,啪地把他的马跳过去,造成杀局,疯狂叫嚣,“你走啊,继续走啊,我怎么觉着你完了?是不是完了,乌安完,我看着就是个乌安完……”

  梁进仓突然发现二麻子是世界上最能忍的人,没有之一。

  换了任何人跟王连举这样的人下棋,都会把棋盘拍他脸上。

  自己只不过看他俩下了半盘棋,就已经怒不可遏了,比起看棋的愤怒,自己俩弟弟被打的仇恨实在算不了什么。

  忍不住说道:“杀人不过头点地,做人留一线,赢了就赢了,吃了子就吃了子,何必还要侮辱人!”

  “唔?”是谁这么大胆,敢这样说他王连举?

  王连举扭过头,看到了梁进仓,再看看跟在他身后的俩弟弟,大概明白对方的身份了。

  点了点头,挑衅道:“

  昨夜没刮西北风,怎么听着尿壶响,你他妈谁啊?

  老子杀人还就是不让头点地,做人就不留一线了。

  怎么着小子,不服?不服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