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尚德 作品

296 做老大的责无旁贷(第2页)

  于是招呼人,就把俺二舅他们弄到村委来了。

  我知道这事就是个误会,就和俺小姑父跑到村委来解释一下。

  俺小姑父去跟村长打招呼,我呢就过来看看俺二舅怎么样了。

  看到他们正在给俺二舅用刑。

  这是俺亲二舅啊,您说当外甥的能眼睁睁看着二舅受这样的酷刑吗?

  我就阻止他们,没想到不但阻止不了,他们就要连我也打。

  郑镇长,我就问一句,现在的北关村委到底是个什么机关?

  是村级基层组织,还是被授予了什么特权的执法机关?

  即使是执法机关,请问村长大人,俺二舅犯了你们的哪条哪律?”

  梁进仓说得很激愤。

  说到最后,狠狠地盯着郑镇长旁边那个胖子,质问对方。

  朱胖子哑口无言。

  他发现郎传庆这个妻侄虽然是个乡下人,但是伶牙俐齿,很能说啊!

  看起来很有一套的样子。

  郑镇长看看朱效勇:“朱村长,小梁说的都是真的吗?”

  “唔——”朱效勇迟疑地说:

  “没他说得那么严重吧?

  说实话,刚才我在办公室跟传庆,哦,就是这位的小姑父,俺街上的。

  我们在谈话,就是商量把人放了。

  传庆也说了,毕竟都是亲戚之间打架,我们就不管了。

  还没过来说放人的,没想到就打起来了。”

  郎传庆这时候挤进来,冲郑镇长点点头,然后拽拽大仓:“大仓,算了,让你二舅他们先走吧。”

  大仓点点头,看着那个胖子:“那么村长,现在可以把俺二舅他们放了吗?”

  “当然当然,”朱效勇赶紧说,“刚才我跟你小姑父刚商议着让你把他们领走,走吧,都是误会,回去吧。”

  郑镇长看着朱村长:“你的意思是,这是一场误会?”

  “误会误会,都是误会!”

  “那好,既然没事了,都走吧,我也很忙,小梁,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梁进仓看了看屋里的几个人,还有满面怒容,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北关青年,开上自己的车,跟着郑镇长的吉普车一起走了。

  他知道,郑镇长是怕他在这里吃亏,就带他一起走。

  其实,刚才梁进仓在北关村委说得那么激愤,也不过就是虚张声势。

  虽然自己的二舅等人被用了刑,但是打了就是打了。

  现在才是85年啊。

  还没到法治建设完善起来的时候。

  虽然他上纲上线,口口声声质问北关村委是什么执法机关。

  质问是谁赋予了北关村委执法的特权?

  可是作为这个时代的人,他很清楚,作为一个村一级基层组织,在现阶段,基本上默认为有执法权的。

  别说是城关的村子,就是下边的村子,如果村里抓到个小偷啊还是村里有人作奸犯科一类。

  村委真的是有执法权了。

  比方说抓个小偷,村委就可以把小偷吊起来严刑拷打。

  跟执法机关没什么区别。

  甚至听说某个村,有一年抓住一个小偷,打了一夜,居然给打死了。

  幸亏那是个流窜犯,也不知道从哪来的。

  小偷死了也没有家属上告。

  只要没人盯着,死了白死,谁让你当小偷呢。

  于是埋掉就算了。

  村委一干人什么事都没有。

  这还是在这几年。

  再往前,民兵手里都有枪的时候,村里都是可以处决犯人的。

  这几年渐渐把基层村级组织的权力回收,但是一些延续下来的思维和行为习惯,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清除干净的。

  所以啊,郑镇长来了,最多就是和稀泥。

  听朱村长说是个误会,那就当是个误会算了。

  谁也不追究谁。

  魏春平他们挨了打,受了刑,活该。

  北关村委被大闹一场,也活该。

  等大仓拉着小姑父,开车从北关村委出来,四处踅摸,哪里也看不到二舅那一伙人的影子。

  很明显,一听说可以放他们走,这四个人如蒙大赦。

  从村委出来,瞬间就跑没影儿了。

  其实,就是能看到他们,大仓也没打算把他们送回去。

  看在自己亲二舅的面子上,来把他们解救出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然后对于自己的三叔,大仓可是有些心存愧疚。

  因为在这事的处理上,就牵涉一个站队的问题。

  自己为二舅出头,救了二舅,三叔肯定不舒服。

  毕竟你二舅把你三叔给打得住了院。

  到了医院,小姑和三叔都在紧张地等他俩的消息呢。

  所谓紧张,小姑是想到了村委那些姓朱的,会不会不买自己男人的帐,会不会有意难为自己男人呢?

  而三叔的紧张,其实他的内心深处,很希望北关村委不要放人,让魏春平等人狠狠吃点苦头。

  毕竟他挨了打,而魏春平实在太无情。

  三叔十分伤心。

  大仓在路上就嘱咐小姑父,到了医院,千万不要说出刚才在村委发生的事情。

  要是让三叔知道自己为了二舅就挟持人质,跟北关的人拼命,那就太让三叔伤心了。

  小姑父表示理解。

  然后他心有余悸地说:“大仓,刚才差点把我吓死了你知道吗?我从来没见你还这么不要命,要不是你认识新来的镇长,咱们今天就麻烦大了。”

  大仓点点头:“是啊小姑父,我是有点鲁莽了,不过说到底那是俺二舅,俺娘的亲弟弟,一看他在那里挨打,受罪,我感觉血都涌上来了。”

  “唉——”小姑父叹口气,“其实你做得对,男人嘛,有时候就得有点血性。

  还有,虽然你们跟你二舅这些年不上门了,但是关键时候,你还能为你二舅挺身而出。

  说明你真的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你小姑整天跟我说,夸你,夸他侄子有情有义。

  其实我想,真正的有情有义,并不是你小姑对你好,你对你小姑好,这就算有情有义。

  而是像今天这样,明明你二舅不是个好东西,但是你一看他受罪,还是亲情为重。

  还能为他冲冠一怒,我觉得这才是有情有义。

  大仓啊,我是你姑父,咱们本来就是亲戚。

  但是我想,亲戚之间,也有可交的,也有不可交的。

  今天这事让我觉得,你小姑这个侄子,可交。”

  小姑父这番话,说得大仓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他知道小姑父这话是发自内心说的,不是单纯夸他。

  但是,毕竟把自己夸得比较高尚了似的。

  同时,小姑父越是夸自己有情有义,大仓对三叔的歉疚之情就越厉害。

  于是更是跟小姑父订立了攻守同盟,为了照顾三叔的感受,今天下午这事,要永远对三叔保密。

  所以,到了医院,见了小姑和三叔,大仓把去村委那事轻描淡写,皮里阳秋地给遮掩过去了。

  幸亏大仓平常也不撒谎,而且还有小姑父本来就是北关的人,这事三叔就信了。

  现在天也快黑了,几人一商议,就让三叔在医院住一夜吧,明天再挂一上午吊瓶,下午回去。

  这也是现在条件好了,而且有城里的好亲戚,还有大侄子这么关心他三叔,被打得皮外伤还要在医院挂吊瓶。

  这要放在一般的农民,被打得再厉害点,哪怕头破血流,也就是包扎一下就是。

  怎么可能在医院挂吊瓶呢!

  为了不让家里人担心,大仓去给家里打电话,让三婶知道三叔在小姑这里住下了。

  挨打那事是无论如何不让家里人知道的。

  然后大仓又把电话挂到姥爷那村,没说自己是大舅魏春安的外甥,而说自己是城关镇政府的,要找魏春安。

  这年头的人,还保留着前些年的可爱。

  前些年,如果有一个电话是从京城打来的,那么不管打电话的是谁,都感觉十分伟大。

  即使是城关镇一个电话打到乡下一个村,同样也感觉很高大。

  到现在,那种高大的感觉还残留了一小部分。

  所以村干部一听是城关镇政府来的电话,赶紧就去找魏春安接电话。

  就知道肯定是为了魏春平的事情。

  其实,魏春安现在正在家里一筹莫展。

  他愁坏了。

  因为下午的时候,村干部告诉他,春平在县城出事了,让他去领人。

  可是,他就是一个老实巴交的老农民,哪有能力去城里边领人啊?

  可是,自己的弟弟出了事,除了自己这个大哥,没有第二个人能出面了。

  他责无旁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