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普通人的一天有二十四小时。

    在余鹤眼中,傅云峥的一天却有三十六小时甚至更多!

    傅云峥是个高能工作狂,工作效率高得可怕,每天上午做的那些事就够余鹤干一天了。

    身体彻底恢复后,傅云峥每天五点起床晨跑,六点半吃早饭,七点听早间财经新闻、看股票、做笔记,八点出发去上班,在没有应酬的情况下,晚上六点还能抽空去隔壁城市接余鹤放学。

    晚饭后还会看书、审合同。

    时间紧凑的安排,简直是卷王中的卷王!

    这样算下来,余鹤清醒着和傅云峥相处的时间就只有晚上三个小时!

    当然,如果晚上余鹤有工作的话,那他们相处的时间会延长两小时左右,而且这两个小时的相处非常深入。

    非常、非常深入。

    但令余鹤感到恐怖的是,即便他们深入交流探索到半夜,傅云峥第二天依旧会五点起床并且坚持晨跑。

    这太可怕了,比起傅云峥,每天在床上赖床起不来的余鹤更像是夜里被翻来覆去探索的那个。

    “年轻人觉多。”傅云峥坐在电脑前,如是解释:“我需要的睡眠一直很少,只是之前行动不便,起来很费事,才索性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余鹤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这就是你把我哄睡着后,下楼打游戏的理由吗?”

    余鹤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半夜醒来,发现傅云峥不见了的原因是傅云峥背着他打游戏。

    电脑屏幕上绚烂的色彩映在傅云峥脸上,傅云峥扶了下鼻梁上的防蓝光眼镜,为自己辩解道:“我没有哄你睡着,你是自己睡着的,而且我也睡了,只是睡醒了。”

    余鹤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困得不行,也听不出傅云峥言语中有什么漏洞,这也没什么,反正他清醒的时候也很难听出傅云峥言语中的漏洞。

    “你玩吧。”余鹤坐到傅云峥身边,把下巴搭在傅云峥肩膀上看傅云峥打游戏:“你太可怕了傅云峥,你的精神头比我躁狂状态时还足,凌晨三点啊哥。”

    “九点到三点,六个小时睡眠足够了。”傅云峥有理有据:“你不是说晚上十点到凌晨两点是五脏六腑排毒的时间吗?我这个作息又不影响排毒。”

    余鹤无言以对,论讲理他是讲不过傅云峥的,只能另辟蹊径:“那也不能大半夜三点打游戏呀,你要愿意玩,我也可以陪你玩,你这偷偷打游戏,我总觉得哪儿怪怪的。”

    傅云峥面不改色:“不怪啊,凌晨三点学生都睡觉了,队友的水平更强,这时候打排位效率会更高。”

    无论做什么事,傅云峥都功利性都极强,哪怕是沉迷网游也采取高效的沉迷方法。

    他玩游戏从不是为打发时间,如果察觉到这局获胜的概率低于30%,他会毫不犹豫地发起投降,并且从双方等级、装备、英雄属性等方面进行数据分析,劝说队友一起投降,减少浪费无效时间。

    用最少的时间上最高的分,是傅云峥的宗旨。

    余鹤半揽着傅云峥:“大资本家熬夜上大分,我说出去别人都不信。”

    傅云峥目光聚焦在屏幕上:“真的很好玩,一局游戏平均只需要25分钟,但每一次击败对方英雄都能刺激多巴胺的分泌,快乐是持续的。”

    余鹤摸了摸傅云峥头发,感慨道:“一看你就是从小不怎么玩游戏的好学生,才会一把年纪沉迷网游,真可怜,玩吧。”

    傅云峥斜睨余鹤一眼:“说谁一把年纪呢?”

    余鹤轻笑道:“谁快过三十七岁生日谁一把年纪呗。”

    “三十六,”傅云峥严肃纠正道:“我们云苏不按虚岁论。”

    余鹤打开电脑登录游戏账号:“傅老板在我心里永远十八。”

    和傅云峥一起打游戏打到凌晨五点,傅云峥准时回楼上换运动装晨跑,余鹤则躺回床上睡觉。

    临近学期末,学校里大多数课程已经结课,准备论文的准备论文,准备考试的准备考试,今天只有一节上午十点的课。

    余鹤打算睡到八点再起来,两个小时完全来得及赶回学校上课。

    然而从三点到五点缺失的这两个小时睡眠,余鹤足足用了双倍的时间才勉强补回来。

    余鹤再醒来时,初夏的阳光洒了满床,他眯着眼摸出手机,发现已经十点多了。

    很好,现在赶回奉城连下课都赶不上。

    余鹤给梁冉发了一条微信求助。

    【余鹤:冉哥,假如,我是说假如,你十点上课,但现在还没出门该怎么办?】

    梁冉秒回。

    【梁冉:我会像你一样,到处发微信问怎么办。】

    余鹤被梁冉逗得直笑,他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声音里带着微哑的睡意。

    余鹤:“冉哥,你知道哪儿有定制小提琴的吗?”

    “刚醒啊少爷,”梁冉语气中满是笑意:“定制小提琴?我哪儿有这艺术细胞,回头给你问问艺术学院的同学吧。”

    余鹤笑问:“男同学女同学呀?”

    梁冉啧了一声:“管那么宽啊你,正发微信给你问呢,你定多少钱的啊?”

    余鹤也不知道好的小提琴得多少钱,直接说:“是送给傅总当生日礼物的。”

    梁冉应声道:“懂。”

    梁冉发微信给对面回了三个字:最贵的。

    *

    六月初,云苏的天气很热了,还没有进入梅雨季节,日头很足,满池的荷花将开未开。

    碧色接天,荷叶在和风中翻卷,清香缕缕,荷香四处飘散,在碧色荷塘的尽头藏着一间叫做‘稀音’的琴行。

    穿过曲折回廊,青砖绿瓦映入眼帘,飞起的檐角上挂着一只青铜古铃,这只铃铛很沉,在清风中不动如山。

    檐下挂着一排鸟笼,最近的笼中有只精神的画眉鸟。

    门扇上,古拙的木匾上刻印四个大字:大音希声。

    余鹤推开门,‘吱呀’一声轻响,满室木香扑面而来。

    迈进琴行,暑热顿消。

    鸟笼里的画眉叽叽喳喳得叫起来。

    “来客人了。”正在擦拭编钟的青年转头看向余鹤:“快请进。”

    和余鹤对视的刹那,二人俱是一愣。

    余鹤惊讶于青年过于冷清的气质,那人容貌疏淡如烟如雾,站在古铜色编钟旁,仿佛一枝嶙峋的霜色瘦梅。

    青年同样惊讶于余鹤皎若秋月的明艳。

    余鹤率先移开视线:“你好,我来定琴,之前打过电话,姓余。”

    青年微微颔首:“余先生,我在等你。”

    大抵是青年周身气质太冷,这句话明明带着些谦恭,但余鹤听这句‘等你’总觉着跟锁魂的白无常似的。

    这种仿古建筑起脊更高,室内格外阴凉。

    霎时间,余鹤站的好像不是琴行,而是奈何桥。

    余鹤轻咳一声:“您怎么称呼?”

    青年回答:“我姓容,容金。”

    容金的言语客气而疏离,引着余鹤往里走:“您定小提琴是吗?”

    余鹤眼神中露出一丝温和的暖意:“是的,送给我爱人。”

    一般人在听到买琴送给爱人后,多少会奉承一句‘你们感情真好’,或者问一问那个人的年龄性格,以此更有针对性地进行推荐,至少应该问一问性别,毕竟送给男生的琴和送给女孩的琴的差别很大。可容金什么也没问,好像这个世界上发生的所有事都漠不关心,谁来定琴,定什么样的琴都与他无关。

    他身上有一种沉沉的死气。

    容金的活着只是活着,他的魂魄好像早就死了。

    看着眼前的容金,余鹤猝然一惊,他终于知道傅云峥当时看沉郁的自己是什么感觉了。

    生命力仿佛在余鹤眼前消散。

    容金是一树白梅,花瓣在未知处凋零,被北风卷去远方,终不可见。

    推开一扇门,房间内,墙上挂满了小提琴。

    容金:“我们琴行在售的手工琴都在这里,您可以先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