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福琳琅 作品

第131章 那是光明下的事物,他是要摧毁这些光明的


  现在想来,快乐和痛苦不管是长还是短,是真还是假,好还是不好,都已经淹没在过往的岁月中了,不留恋不怀念,对未来也没有期待。

  此后他的未来其实是看得见的,是自己已经设定好的,这是为了让自己的人生有一个看起来还不错的谢幕。

  这当然是一个他自己觉得还不错,别人也觉得还不错的谢幕。

  他的谢幕,就是带着一个人头,带着一个女人和小孩,在某一个风停雪止的天气里,沐浴着温暖的阳光,渡过冰封尚未解除的易水,骑着一匹骏马,去到那个未知的戏台中央,去了就自由发挥便是了。

  那个时候如果有人跟他提太子丹,他一定已经忘记了这个人是谁。

  如果有人问他要做什么,他也应该已经忘记了。

  没有错,他就是一个由矛盾构成的整体,没有人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

  或许曾经有一个人在混沌中窥见他淳朴的本心,也曾稍作指引,然而这远远不够,那个人给他的力量不足以支撑他拿起一柄开天的巨斧,去劈开混沌黑暗的原始天地。

  也许这种境地下,他需要的不是指引,而是倾诉,持续的倾诉,然而匆匆忙忙的,他消失在人海。

  他便在这种迷蒙的情绪中,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背上,手中提着那只装着桓崎人头的漆盒,睡着了。

  他睡得很香,大概这时的他感觉不到内心撕裂的痛苦,也感觉不到风雪迎面而来,更感觉不到寒冷,正如他来时一般麻木。

  荆轲睡着了,连梦也没有做。

  ……

  秦国此时人心沸腾,朝堂上嘈杂纷纷,秦国能够做主的人,那个即将帮助荆轲完成最后理想的的人,坐在王座上眯着眼睛。

  坐在王座上的嬴政,与荆轲坐在马背上眯着眼睛睡觉的样子,很相像。

  不同的是,荆轲是真的睡着了,而嬴政很清醒,他闭上眼睛时,才是真正的清醒,才是回到自己喜欢的世界。

  秦国朝堂议论的无非东出之策,当下韩国、赵国既灭,三晋再无强国,秦国东出再无阻碍,众臣皆以攻魏、攻燕为上策。

  这时候嬴政却将目光投向了南方的楚国,他认为燕国魏国不过是苟延残喘,如沟渠里小鱼小虾翻不起大浪,秦国的锐士不该为这样的小鱼小虾徒增消耗,而齐国尚且遥远,秦国将将打开东出大门,兵锋还未及伸展,眼下与秦毗邻,在秦全力以赴对赵作战中得以喘息的楚国,才是秦国的心腹大患。

  趁着秦国接连灭掉两国,兵锋正盛之时,应当一鼓作气再灭一个强国。

  如此,天下大局可定。

  嬴政从王座里走下来,宽大的王袍拖曳在地,他无视朝堂上交头接耳的众臣,径直走向了殿外。

  殿外是金色的阳光,蔚蓝的天空,缥缈不定的白云,他面向南方,看到南方的阳光从南方斜照而来,似乎更加明亮,以至于有些刺眼。

  南方的天似乎更蓝,从南方而来的云,似乎也更加洁白更加饱满,那是光明下的事物,他是要摧毁这些光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