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刃斩春风 作品

249、诱诡入碗(2/2)


  灯笼里的火焰渐渐收缩,

  四下里的诡韵都被那一丁灯火烧尽,

  人皮纸吸收了所有被火焰焚烧出的气息,却再没有字迹浮现。

  苏午将之收回,

  脑海里想着别的问题。

  先前那女诡所唱的戏曲,乃是梁祝里最后的哭坟、化蝶那一回。

  据说,

  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起源于东晋,

  被百姓口口相传至于后世,

  女诡唱几段梁祝倒没什么问题。

  但是,

  人皮纸先前戏仿的戏剧,却是京剧的《霸王别姬》。

  京剧诞生的历史都并不久远,

  这个在1705年妻子亡故的读书人,怎就会戏仿‘霸王别姬’了?

  此中颇有蹊跷。

  不过,

  1705年,已然是清康熙年间了。

  与当下这个时期相距有多远?

  苏午摇了摇头,

  把纷乱的思绪甩出脑海。

  他的目光看向那片黑漆漆的树林,

  已经看到了蜷缩在一棵树后,瑟瑟发抖的小童子-狗剩,

  提起灯笼,他在原地站定,朝着狗剩呼唤道:“狗剩,还躲在林子里做甚么?

  那只诡被不知道甚么东西吓走了,

  咱们安全了,

  快过来吧,

  还得赶路去谭家村呢!”

  苏午语调平淡,

  蕴含着能抚平人心中恐惧的力量,

  狗剩被他寥寥几句话说动,慢慢挪动脚步走出了树林,

  隔着十余步,

  小童子望着苏午:“哥哥,你可是真人?”

  先前,狗剩被诡韵缠绕,一下子就快被拖到坟墓里去,端的是胆子都要被吓破,是以未有看见苏午这边的动静,

  ——即便他看见了苏午戏仿为‘霸王’,

  苏午也能推说是他惊吓过甚,看花了眼。

  此事无伤大雅。

  但是狗剩得救以后,

  觉得自己都要被吓死了,这位哥哥却还能如此冷静,未免惊诧。

  是以会有这隔路相望之下的一问。

  “我自然是真人,

  早与你说过,遇到也诡也莫惊慌,

  你慌张,诡便要欺负你。

  若你能定住心神,

  自然可以制住诡的。”苏午笑道。

  小童子听他把先前嘱咐自己的话又说过一遍,

  心底顿时相信这位哥哥乃是真人,

  而非传说中被狐鬼附身的状态,

  他松了一口气,迈步走到苏午身畔,连声道:“哥哥胆子真是大哩,方才那般场面,我都要吓得尿裤子,哥哥看起来却一点事都没有。”

  “做我们这等事,

  怎能没有胆子?

  你也须要多多锻炼自己,

  以后总是有你单独去送米的时候,你胆气不足,岂不是顷刻就要遭诡吞噬?”

  “我晓得了,哥哥。”

  ……

  竹林外的空地上,

  哑女将一捆捆柴禾搬到了各个灶眼前,

  她年纪幼小,

  搬运这般重的柴禾,显得很是吃力。

  但她一直都在默不作声地搬运着,

  从头到尾没有停歇。

  ‘掌灶老爷’李岳山看着哑女搬运柴禾,未有出手去帮她——他也有一桩桩事情要做,当下也不得闲。

  自己这个灶下聚集的人还是太少了……

  不过,

  话说回来,

  人多了自己也养不活……

  心里转动着念头,李岳山想及只要这一次开灶成功,立下声名,以后情况总会越来越好——尤其是

  自己第一次立起炉灶,就得了一个好苗子——李午,

  顿时心情畅快起来。

  转身从一张桌子底下搬出了那座陶壶。

  陶壶上,

  绘着众人围绕火焰跳舞的彩绘。

  “先歇一歇吧,

  这些柴禾差不多够用了。”

  李岳山向哑女招呼了一声,哑女就不再去搬柴禾,

  转而在李岳山立身的柴灶后蹲坐下去,给灶眼里不断填入柴禾,

  铁锅渐渐烧热,

  这个女孩虽不会说话,看起来像是木头一样,

  但做事勤快,并不是没有眼色的孩子。

  李岳山在心里暗暗点头,

  继而摇了摇手中的陶壶,

  称量内里还有多少‘炸诡油’。

  陶壶微微摇晃,

  发出液体翻腾的空响声。

  只听声音,胖老者就知道壶里的油脂剩下不到一半了。

  ‘人穷百事衰啊……’

  他暗暗叹了一口气,

  当下自己所得的这副家当,还是师父、师娘他们死前传给自己的,

  仅靠这点家当立住脚跟,

  那就什么都得精细地计算着,

  不能有半点差池。

  油锅渐红,

  李岳山揭开陶壶的塞子,

  抱着陶壶,往下倾倒,

  一股黑亮的、散发着诡韵的油脂就被倒进油锅里,

  在与热锅接触的一瞬间,即滋滋地冒出股股青烟,

  那烟气被风吹袭着,飘散到了不知何处去,

  空气里弥漫开一种怪异的气味。

  “待会儿不管看到什么,你都不必理会。

  只要埋头烧好这口锅就好了。”李岳山对哑女嘱咐道。

  哑女轻轻点头。

  “明天你便和我学学怎么烧饭烧菜的,

  以后咱们这个灶班子,就由你来负责给大伙儿做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