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刀划墙纸 作品

9.立下誓言(一)



                “最后一次询问。”雅伊尔济尼奥·古兹曼不带感情地用手指敲了敲金属铁床。“预备役亚戈·赛维塔里昂,你感觉如何?”

    “.”

    “回答我,预备役。不然我就当做你已经准备好了。”

    男孩沉默地点了点头。

    此刻,他正穿着一件拘束衣,躺在冰冷的铁台之上,神情紧张。

    说不紧张当然是不可能的——他凭什么不紧张?

    他答应了卡里尔的话,成了预备役,但仍然对周遭的事物一知半解,满头雾水。而且,就在短短的两个小时以后,他居然已经躺在了一间黑暗的房间之中。

    手脚均被束缚,铁台冰冷地像是死者的尸体似的,不仅硌得他很不舒服,甚至还让他感知不到后背了。他觉得自己一直在流汗,但他没有证据证明此事。

    “很好。”医官走到他面前,用手指敲了敲他的额头。不知为何,他带着铁手套,金属的触感让赛维塔感到额头一阵疼痛。

    “你已经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吧,预备役?”

    “第二十道手术?”赛维塔转动脖子,看向医官。

    后者的注视仍然不带感情,只是缓慢地点了点头:“是的,第二十道手术,也是伱的第一道手术。”

    “我会被剖开吗?”

    “暂时不会。”

    “那你会对我做什么?”

    “我什么都不会对你做,预备役,你还没到要让我帮你做手术的阶段呢。”雅伊尔济尼奥咧嘴一笑,笑容非常冰冷,他再次用手指敲了敲赛维塔的额头,力道相比以前更大了一些。

    “而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事不是询问问题,是闭上嘴,安静地等待。”

    “闭嘴会让我通过手术吗?”

    “不一定。”

    “那我为什么要闭嘴?”赛维塔盯着他。“你一直敲我的额头,为什么?雅伊尔济尼奥·古兹曼首席医官?是我的额头有什么问题吗?”

    “或许吧。”医官盯了回去,声音变得很轻柔。“但我现在还不确定,你到底是额头有问题,还是大脑有问题.”

    “你要来确认一下吗?”

    “暂时不了,我怕我被你传染,预备役。”雅伊尔济尼奥低下头,按动了铁台侧面的一个按钮。

    它开始改变角度,带着赛维塔从平躺变成了直立。他没有真正地接触到地面,双足悬空,铁台本身与拘束衣配合在一起,牢牢地将他捆住了。一时之间,赛维塔几乎以为自己是躺在棺材里。

    当然,这并不妨碍他反驳医官的话。

    “我可没有传染病,这是你之前自己说的,尊敬的医官。”

    “我也会出错。”

    雅伊尔济尼奥再次瞥了一眼这个话多到有点过了头的新兵,突然感到一阵好笑。

    “省省力气保持平静吧,预备役。我的确不讨厌和你进行这种人身攻击,但你真的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在紧张吗?闭上嘴安静等待一会。”

    赛维塔依言照做,他真的沉默了一会,然后才再次开口——结巴着开口。

    “好好冷。”他哆嗦着说,牙齿发颤,双眼上翻。“为什么.会这么冷,医官?”

    “冷就对了。”雅伊尔济尼奥·古兹曼面无表情地说。

    他转过头,看向黑暗中一对亮起的双眼。费尔从中走出,对他点了点头。他们走出房间,将内里的寒冷与孤寂留给了亚戈·赛维塔里昂自己承受。而过道内早已有两个人等待多时了。

    他们身高相仿,样貌相仿,甚至就连站姿都差不多。此刻,他们正隔着防弹玻璃观察内里。

    费尔走近他们,低声汇报,首席智库的声音听上去与他从前大不相同,带着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冷意,一如他此刻亮起蓝光的双眼般冰寒。

    “一切正常,原体,教官。预备役亚戈·赛维塔里昂已经开始做梦了。”

    “这么快?”康拉德·科兹挑起眉,显得有些吃惊。“我以为他会再等一段时间才进入睡梦之中。”

    “快是好事.”卡里尔对费尔说道。“如何,操控仪式的感觉?”

    “很奇特。”费尔缓慢地回答。

    “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教官。阵法本身在渴求灵能来点亮它们,而我我好像只是一个发电器,我能感到灵能正在顺着我的身体离开,进入仪式阵中,并逐渐构筑起睡梦。但是,除此以外,我就做不了更多事了。”

    卡里尔对他点了点头:“这样就足够了,费尔。这样.最好。”

    他将头转了回去,而防弹玻璃后,则已经亮起了漆黑却又猩红的光。

    康拉德·科兹闭上眼睛,双臂交叉,肌肉紧绷。

    愿你成功,预备役亚戈·赛维塔里昂。他默默地在心中说道。

    ——

    一如既往,寒冷,永无边境,永无止息的寒冷。

    没有感情与知觉的风淡漠地从惨白世界的远端吹拂而来,万事万物都寂静无声,就连风声都根本不存在。赛维塔被包裹在了这阵寒冷之中,却并不特别在意。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在做梦,这件事很诡异,但并不妨碍他为这梦中的景象感到震撼。

    他面前是一片巍峨的山脉,厚重的白色灰烬覆盖着它,让所有事看上去都只拥有了一个颜色,一种色彩。而这种色彩毫无生机,本能地令人感到不适。

    那些东西是灰烬吗?他自己问自己,随后又在几秒钟内立刻推翻了这种想法——不,不对,不是灰烬。

    是.骨灰。

    是的,骨灰。

    赛维塔开始朝前行走。他还记得之前发生的事,首席医官雅伊尔济尼奥·古兹曼说,他将经历第二十道手术,而这第二十道手术其实是他的第一道手术。

    赛维塔不明白他们为何要将顺序颠倒,但他现在似乎捕捉到了一些细微的脉络。

    他沿着山脉朝前行走,四周寂静无声,极端安静。赛维塔试图通过行走这件事制造出一些声音,但他失败了。哪怕他刻意地跺脚,这片惨白的世界中也没有任何声音诞生。

    男孩略感不安地轻呼了一口气,本能地想要扳动手指来缓解这种焦虑。这是他过往的习惯,每当他感到不安时,他就会这么做——而这一次,他居然也成功了。

    赛维塔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不对之处。

    他不是穿着拘束衣吗?他的双手被交叉着捆绑在了一起,根本就没办法互相扳动

    他低头凝望,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物已经产生了彻底的改变。此刻,他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袍,手脚处都绑着绑带。他的靴子也是白色的,而且看上去是崭新的。

    赛维塔蹲下来摸了摸它,指尖传回来的触感很干涩,他觉得这东西像是某种皮。他又站起身,腰间传来一阵晃荡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