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诞的表哥 作品

第334章 自古深情留不住

 杨玉环素来娇贵,这一摔,便像一颗洁白晶莹的鸡蛋摔在满是烟灰的断瓦残垣里,还弹了两下。

 她疼得眼里落出泪来,但听得周围动静,强忍着没有再哭出声。

 换作旁的妃嫔公主,受不得一点苦,此时干脆亮明身份,早点被救出去罢了。她却是握住薛白伸来的手,在他的搀扶下勉力起来,低下头,缩着身子,不让人看出她的身段。

 “你们没事吧?”一个金吾卫举着火把靠近了。

 “没事。”薛白道,“找贵妃要紧。”

 “连灯笼都不提,你们怎么找?”

 忽然,杨玉环感到薛白在她右脸上摸了一把。

 之后又摸了一把左脸。

 她愣了愣,明白了他是在做什么,遂也抬起手来在他脸上抹了两下,将手上的焦黑的灰烬全抹在他脸上。

 下一刻,火光已照亮了两个,那金吾卫走到了他们身后。

 薛白坦然回过头去,道:“怕再烧起来,不敢举火。”

 “不照个亮,能找到什么,拿着吧。”

 那金吾卫把手里的火把递给了薛白,之后转身就走了。

 此举,反而让薛白与杨玉环都错愕了一下,同时笑了笑。

 “他人还挺好的。”杨玉环小声道,“就是吓了我一跳。”

 “地上有阴火,小心被烫。”

 “是有些烫。”

 “被烫到了?哪里?”

 杨玉环抬眼瞥了薛白一眼,没有回答。

 她那样摔坐在梁木上,还能是哪里被烫到了。

 之后的路,薛白都是挽着她走,有些像是当时在华清宫遇刺逃难,但没那么紧迫。

 断瓦残垣废墟并不好走,他有了更多时间感受手掌里握着的光滑细腻……

 “阿姐。”

 薛白松开手,颇正经地低声唤道。

 杨玉环问道:“怎么了?”

 “到了。”

 他们已走进一个客院,墙上的藤都已经被烧成了灰烬,屋舍也已经倒了。

 院中有一口井,也被火势波及到了,井辘轳都被烧成炭了,留下黑乎乎的石头。

 薛白走过去,探头看了一眼,将火把丢了进去。

 亮光落到井底,没有灭,可以看到这井不算深,里面的井水已经枯了,长满了青苔。

 “我要下去吗?”杨玉环问道。

 “是。”

 “我下不去。”

 薛白道:“我带了绳索,你下去之后,我把绳索拿走。等被救出来,伱便说下去避火时绳子还在,后来被烧毁了,因此你上不去。”

 “好。”

 “你躲在井底,被熏晕了,因此最初没被找到。”

 薛白说着,拿下腰间挂着的一圈绳索,将院中的石墩摆到井边。

 他忙这些的时候,杨玉环就看着,待他忙完,她还是道:“我下不去。”

 “我先下去接你。”薛白道。

 杨玉环这才点头,之后又道:“每回碰上你,都是遭这种罪。”

 她说的是上次在骊山也是翻山越岭。

 “我是灾星。”

 “对,谁说只有女人是祸水。”

 “我是祸害。”

 薛白随口应着,从怀里拿出两条帕子,拉过杨玉环的手,替她将帕子包上。免得她细皮嫩肉的,握不住绳索。

 之后,他先捉住绳索往下攀。

 他留意到自己踩在井壁被烤干的青苔上,留下了脚印,遂又将脚印一股脑地磨掉,由此弄得到处都是灰。

 “咳咳。”

 克制地咳了两下,他跳下井底,抬起头,向上方道:“下来吧。”

 周围都是回声,有种动静很大的感觉。

 “那我来了?”

 杨玉环跳舞时轻盈,做这些事却很笨拙,趴在井边拿起绳索晃动了几下,方才开始往下爬。

 才爬了几步,她便卡在了那儿不动。

 “怎么了?”

 杨玉环带着些许的哭腔,应道:“捉不住了。”

 “那你拉着绳索滑下来吧。”

 薛白说的容易,杨玉环做起来却难,她不敢真松了手往下滑,又做不到双手轮替着捉着绳索往下爬,笨拙地在那晃了好久,但慢慢地,竟还是让她挪下来了不少。

 “真捉不住了!”她的哭腔愈重。

 “差不多了,下来吧。”

 薛白眼看她要掉下来,过去扶了一把。

 柔软入怀,两人摔在地上。

 ……

 火把还没有灭,烤着井底的苔藓,冒着一股烟气。

 过了片刻,杨玉环喘了两口气,撑起身来,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

 薛白起身,拾起火把,打量了井底一眼,道:“那阿姐就在此再待一夜。”

 “虫子!”

 光亮再照亮井壁,一片密密麻麻的毛毛虫已映入眼帘,看得人心里发麻。

 薛白的执火把的手晃了两下,另一只手拍了拍杨玉环的背以作安抚。

 他踩了几脚,拿火把去炙虫子的尸体,把地面与井壁烤了一圈,直到井底都有些烤肉味了,方才停下。

 “阿姐,没事了。”

 “嗯。”

 杨玉环这下似乎是真的哭了。

 薛白道:“我知道阿姐为难,但更晚被找到,方才能让圣人有失而复得的惊喜,更容易原谅阿姐。”

 “我知道。”

 杨玉环忍着哭腔,竟然还想开个玩笑,玩笑里又带着些哽咽,道:“你这是……在算计圣人吗?”

 薛白也配合着说笑,随口应道:“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

 井底有回声,两人说话不由都压低着声音,添了些神秘感。

 忽然,外面传来了动静,有人在喊着什么。

 “那边找过了吗?!”

 薛白连忙将手里的火把丢在地上,连踩了几脚将它踩灭了。

 只听上面有人喊道:“我在找,这院子没什么东西!”

 声音越来越近,往这边来了。

 更远处,另一人问道:“你要火把吗?!”

 “我先看看!”

 脚步声已经到了井边。

 薛白很担心那根绳子被人看到……下一刻,一个身影已俯在了井上方。

 薛白、杨玉环缩在井底的黑暗处,贴着井壁,抬头往上看去,只见星月的光辉映着那一道黑黢黢的身影,非常有压迫感。

 好在对方没有拿火把照井底,这人有可能就是方才那个给了薛白火把的金吾卫,也不知他看到井边的绳索没有。

 “贵妃?”

 忽然,金吾卫忽然喊道:“贵妃,你在下面吗?”

 声音在井中形成嗡嗡嗡的回响。

 杨玉环被吓得哆嗦了一下,薛白连忙安抚住她。

 终于,远外有另一人的声音传了过来。

 “那边我下午就搜过了,整个院子都是空的!”

 “知道了!”

 俯在井口上方的那人应了,转身离开,脚步声渐渐远去。

 杨玉环终于敢喘气了。

 薛白不敢马上离开,又多待了一会,听到了更远处的鸡鸣。

 “真有趣。”杨玉环忽然说道,有种不合时宜的活泼。

 “有趣吗?”

 “我小时候就最喜欢玩躲猫猫的游戏。”

 “知道,捉迷藏就这么来的。”

 杨玉环得意道:“我真的很能藏……不过你也很能找,今夜杜妗没请来你,你竟也能找过来。”

 “猜到了而已。”

 “若有机会,我藏到最难找的地方,看你能不能找到?”

 “好。”

 薛白与杨玉环熟识之后,发现她确实太过活泼了些,从捉迷藏说到骨牌,又说到他设计的那些游戏。

 他没太多时间了,遂有些敷衍地应道:“下次布置一个秘室逃脱的游戏,阿姐大概也会很喜欢。”

 “真的?六月初一是我的生日。前两年不巧,你还未给我送过贺礼。”

 “怪不得,原来是儿童节……”

 “什么?”

 “没什么。”

 薛白拉了拉绳索,回头看了一眼,意识到杨玉环忽然说这么多话,是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黑漆漆的井里。

 她其实白天就能跑出去,是为了给他通风报信才陷入这境地的。

 他遂心软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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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个夜里,杨国忠也在寻找着贵妃,直到困倦不已,便转回了宅中。

 他已许久没到妻子裴柔屋中就寝,这次回来之后,依旧去了美妾的屋中。

 然而,一推门,却见坐在那的是他的表妹张四娘。

 杨国忠的母亲有好几个兄弟,除了最有名的张易之,还有张同休、张昌宗、张昌期,张四娘便是张昌期的女儿,得知杨国忠如今富贵了,携家带口地前来投奔。

 “你怎跑到这屋里了?”

 “打听到阿兄最近都住在这里。”张四娘道。

 她今年四十五岁,是张昌期的遗腹女,而张昌期就是死在四十五年前的神龙政变之中。

 之所以她在族中排行靠前,因为她父亲叔伯里当男宠的多,死得又早,儿女都少。

 杨国忠以前倒是与她有一腿,如今发迹了,年轻貌美的姬妾多了,对张四娘已颇为嫌弃,道:“投奔我可以,但莫烦我,恼火得很。”

 “看你急得?我听说今日虢国夫人府起了火,到现在还没找到杨贵妃?”

 “幸灾乐祸没用,杨家若是完了,张家还能跟着享福吗?”

 张四娘连忙道:“我哪敢幸灾乐祸,只是有件事想与阿兄你说。”

 杨国忠颇为不屑,他位高权重、忙得很,不认为张四娘这种无权无势的人能说出什么值得听的事,挥挥手,道:“我累了,不想听,出去。”

 “阿兄你听我说嘛,你不姓杨,姓张。”

 “滚,木易杨,弓长张,你听旁人说我不学无术,真当我连字都不识了。”

 “真的。”张四娘急道:“你是五叔的儿子,你不是我的表兄弟,你是我的堂兄弟。”

 杨国忠丝毫都不相信,嗤道:“二十年前我们在柴房肏攮时你不说?只顾让我用力,如今我发达了,我又成你堂兄弟,你怎不说我是你亲兄弟?”

 “阿兄你坐,你听我慢慢与你讲,你生父真是五叔,你是寄养在姑姑家的。”

 “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