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7 前奏(第2页)

  那先生正说得兴起,底下有人哄笑道:“我说先生,这一段你昨天说过了。”

  那先生一愣,道:“我说过了吗?”

  底下人起哄道:“说过!”

  “说了好几天了!”

  “你天天从头开始扯这段,这不是灌水吗?”

  那先生毫无尴尬之色,道:“啊呀,我都忘了,我之前说什么了?”

  他是老坐馆的先生了,底下不少是听了多少年的熟客,起哄之余也捧着他,你一言,我一语的玩笑搭腔:

  “你说琢玉山庄有了铸剑的名气,以后就有云州的一处中心了。很多求剑的人要到及春城往来吃住,城里的买卖都能沾光!”

  那先生道:“对对对,是我说的。”

  “你说及春城成了重镇,在君侯面前挂号,必有政策上的好处,比如修修路之类的。”

  “对对对——”

  “你还说将来术器要降价了,大伙人人都用得起,每家每户都有份儿。”

  “没错啊——”

  “你还说琢玉山庄要开门收徒弟,咱们的都能当符剑师,还能当剑客——”

  “这我可没说!”那先生忙止住,解释道,“好家伙,我哪敢替人家铸剑师打包票?人家收再多徒弟,也不能人人都当符剑师啊。不过啊,近水楼台先得月,您孩子有资质的话,会有机会总是真的吧……”

  一众哄笑声中,有人阴恻恻道:“铸剑大会乃众矢之的,多半开不成。”

  ……

  笑声戛然而止,气氛一下变得生硬,就像有人在热水中投入一大块冰,霎时间止住了沸腾,把偌大一个茶楼变成一潭死水。

  那先生登时脸色铁青,哑声道:“谁?谁说的?我没说,我没说过这种话!谁说的谁站出来。”

  刚刚有人说的不好听他可以当没听见,但这句话说的如刺刀见红一般,已经不容转圜,他再混过去,就好像他也同意似的。

  就听有人淡淡道:“嗯,你没说,是我说的。我站出来了,你要怎么样?”

  人群中站起一人,身穿黑衣,头上戴着斗笠,垂下面幕遮住了大半张脸,看身形中等看不出男女,听声音也是雌雄莫辨。

  按理说这样的人十分扎眼,混在哪里都能叫人一眼看出,偏偏他就坐在人群里,竟没人发觉,就像突然冒出来一样。直到他站起来,旁边几人才轰然而起,如避蛇蝎。

  那人缓缓上前,一路走到先生面前,那先生按奈不住恐惧起身躲避,那人顺理成章坐在中间那张椅子上。

  “是我说的,铸剑大会开不成。”

  “为什么?天下人不喜欢他开成。”

  “往小处说,薛闲云当年造下了多少孽,他自己不知道么?他当年惹下了多少仇家,如今这些仇家哪一个愿意让他好过?”

  “有其师必有其徒,他的徒弟在外面招灾惹祸,在剑州大会上飞扬跋扈,连灵州的盗匪都结下了梁子,其余或明或暗的仇人数也数不过来。”

  “哦,还有某个名字都不能提的势力,早就盯上了琢玉山庄。他们的势力强大无比,又睚眦必报,难道会放过这次机会吗?”

  “往大处说,云州就不该出铸剑师。上有朝廷,天下的铸剑师势力不入世的还罢,入世者都在朝廷的四大监控制之下,云州偏要自立门户,这岂不触犯了忌讳?高远侯本来就好似土皇帝,民政、军队、税收,样样自成一统,已与割据无异!现在连铸剑也要抓在手里,朝廷能允许吗?”

  “还有其他诸侯,谁没有野心?有机会的话,谁会看着云州做大?破坏铸剑大会谁不乐见其成?”

  他说话不紧不慢,似乎不带情绪,众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都觉得他在冷笑。

  “琢玉山庄的本事不小,朝廷、军阀、反贼、强盗、铸剑师、剑客、武者,还有哪方势力是他们没惹到的吗?举世皆敌到这个地步,也真是人才啊。有这么多敌人,偷偷摸摸铸剑,成功了也还罢了,还敢光明正大的开铸剑大会,真是愚蠢至极。竟然铸剑未成就把人叫来。”

  “什么火到猪头烂,剑虽然不易毁坏,但只要没有诞生,它就不是剑,是可以胎死腹中的。所谓千夫所指,无疾而终。一把剑受到这么多诅咒,它又怎么生得下来呢?这十日每一日都可能是它的死期。我把话放下,最后姓薛的铸剑梦必然一场空。”

  “至于诸位,不过草芥蝼蚁之流,就别做什么沾光的美梦了。这十几日老老实实呆在及春城里,苟且偷生吧。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说罢,众人眼前一花,他的身形就像一道影子,不知从那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