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402. 四十 郑熹于她算是有“知遇之恩”的。……(第2页)

    这一日,祝缨才应付完刺史们,恭安公主府的家令便投了帖子来求见。

    来人是个三十来岁的端正男子,一派恭敬。见了祝缨之后先恭维一番:“尚书为国操劳,实是我辈楷模。小子冒昧打扰,万分抱歉。只是小子忝为公主家令,事关公主,不敢不言。”

    祝缨道:“有什么事?只管说。”

    家令道:“却才安排府里,见后面屋舍狭窄、花园局促,恐不衬公主驸马的身份。小子有心自行扩建,无奈拆移邻居的费用有些超了。公主新开府,无有积蓄。不扩建,委实寒酸,失了天家脸面。”

    恭安公主的驸马,是郑熹的儿子。

    祝缨道:“你把账目列出来吧。”

    “已经带来了。”家令微笑着说。

    祝缨看祝文接了账目,道:“我抽空看一看,你等答复吧。”

    “那小子就等大人的好消息了。”

    祝缨将这一份账目一看,花账上开的,他居然开得很克制,只比市价多要了五成,比那等虚报一倍的算好的了。

    祝缨面无表情,恭安公主的给了,永王呢?区别对待恐怕是不行的,就是也得给。她白跟皇帝讨价还价这么久了!

    不给行不行呢?郑熹如果现在正在政事堂,或许可以,但他守孝在家,就绝不可以克扣。

    如此一来,两府的补贴就都得给!祝缨只得从预算里再挪出一笔来,连同永王府有可能的费用,都给准备好了。

    这件事她甚至不能对任何人抱怨,郑熹于她算是有“知遇之恩”的。她从来走的都不是“铁面无私”的路子,她一向是体贴的,是不能“忘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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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缨也没怎么见过恭安公主,对这位公主也无甚敬意,按部就班地给她拨了钱。拨钱,还不能声张,只能悄悄地给。

    别人不知,家令又特意跑到祝府里来道谢:“大人解了小子的困厄。”

    祝缨道:“用心做事,将来照顾好公主、驸马的起居。”

    “是。”

    家令满意地走了,他是不会管祝缨要如何平账的。

    祝缨不但要平户部的账,还要给郑家尚主送礼。婚礼是在次年,但郑家的准备,从现在就已经开始了。郑府这样的人家,自己有家底,祝缨主要是送钱,一共送出了两笔钱,郑熹都让岳妙君收下了。

    此时的郑熹,人逢喜事,显得年轻了不少,对祝缨道:“到年末了,户部正忙,你有事,不必每每亲自过来。”

    祝缨道:“左右不过是那些事,也是做惯了的。今天是有件事,须得提醒一下。”

    郑熹问是何事。

    祝缨道:“二郎尚主,公主府不比自己家,心里得有个数别被下面的人欺瞒了。驸马在公主府里本就有些尴尬,得多用心。”

    郑熹问道:“难道你听说了些什么不成?”

    祝缨道:“也不是别的,公主的家令,得留意。他给我报的账可不太老实。您的面子上,我只当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这个时候我不想生事。

    将来二郎自己过活,可别让人打着他的旗号、他还不知道,白白当了冤大头。他要是知道呢,自己好安排,知道自己的面子用在了哪里。”

    郑熹不置可否。

    祝缨道:“安仁公主为东宫惹了多少非议,她老人家如今这副脾气,也不是一天养成的。丈夫、儿子都是好性子,给她惯的。把亲娘孝顺成这般行事,骆晟挨骂,就是活该了。”

    郑熹点了点头:“是这个道理。”

    祝缨道:“随口一说。反正花的是朝廷的钱,又不用我自掏腰包。钱是朝廷的,事儿是自己的。”

    郑熹又点了点头,然后问道:“东宫如何?”

    祝缨道:“这您还不知道么?还是那样,据我看是坏不了事的。殿下倒还坐得住,没怎么听冼敬折腾。”

    郑熹道:“听说东宫大郎不太好。”

    “小孩子,是容易生病的,听说已经痊愈了。”

    郑熹道:“是吗?我怎么听说,烧傻了?”

    “啊?”

    郑熹诧异地问道:“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郑熹这才缓缓地说:“这是常有的,小孩子烧得厉害,退烧不及时,脑子就要烧坏掉了。大郎,本都已经会说话了,也认得人,能背几首诗。这次病了之后,就全不似那般模样了。”

    祝缨道:“那不妨再多看几年,现在还小,聪敏愚笨都看不大出来。便是看出来了,也没什么,太子妃还年轻。”

    郑熹道:“是啊!”

    祝缨忽然笑道:“您这是怎么了?还有几个月,您回来,再操心也来得及。”

    郑熹自嘲地笑了笑,道:“日子越近,竟越发毛躁起来了。”

    “政事堂如今拢共两个半人,手脚都不利索。大伙儿都等您回来呢。”

    郑熹道:“未必!冼敬就不想我回去。”

    “那也由不得他。”

    郑熹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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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郑熹聊过之后,祝缨也没将东宫大郎放到心上,户部许多事要忙。又要与刺史们周旋,过了年,正月里是她四十岁生日,赵苏等人又要给她祝寿。

    四十岁的生日是不能不做的,知道的人都过来吃寿酒。郑熹、陈萌等人都来了,热热闹闹。

    陈萌的儿子陈放还没有回盐州,被陈萌扔到了府门口帮着苏喆等人迎宾。

    陈放穿得像个红包,一眼看过去十分的喜庆。他站在府门口,远远地望见一队人横冲直撞过来,将路上的行人撞得东倒西歪。

    陈放不由皱眉:“谁这么大胆子?”

    今天过来的人,非富即贵,三个丞相来了俩,哪怕不看祝缨的面子,看客人的面子也不该如此无礼的。

    他板着脸步下了台阶,忽然脸色微变——他认出了来人的服色,是宫中来人!

    须臾,来人到了他的面前,这是一个旧相识,当年大家都在先帝面前当亲卫的。

    来人扑到他的面前,快速地说道:“快!出事了,带我去见祝尚书!”

    陈放不敢怠慢,拉着他的手,笑道:“莫急,凡来祝寿,有没有寿礼都有一口酒喝的!”

    说着,将人拖进了府里,一面往书房拽,一面让祝文去请祝缨。

    不多时,祝缨就在书房里得到了一个消息——皇帝突然倒了,这回情况是真的不好,眼看着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皇帝昏倒前让召丞相与祝缨等几人。穆皇后召太子、穆成周等人到御前,杜世恩见势不妙也要往宫外送信。

    祝缨问道:“有召郑相公么?”

    “只说召政事堂的相公们,施、郑二位都不曾召。”

    “宫禁呢?禁军调动了吗?”

    “陛下说召温岳。”

    祝缨道:“知道了。”

    她让陈放去找陈萌,再让赵苏悄悄告诉郑熹,让郑熹现在回府等着。接着,从席上把温岳给薅了出来,让他也回营准备,随时听令入宫。

    然后才与陈萌一同往宫里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