碉堡堡 作品

第 245 章 又见

“如你所愿。”

奚年不知出于什么想法,并未拒绝陆延的请求,只见他缓缓抬起右手,光阴之力倾泻而出,四周的幻境开始飞速变换,幽谷上升,高山下降,江河化作平地,落叶重归枝头,一切都在遵循着时光旧日的方向。

“但陆延,你绝不可以改变他的命运,否则我会立刻中止能量。”

陆延认识应无咎的时候,那人早已面目全非,一身红衣病染沉疴,眼眸永远藏着暗沉锋利的冷芒,倘若光阴逆流七百年,对方又该是何模样?

或许那时,人道大昌,仙缘未断,

天之骄子高坐神坛,白骨剑炉业火不熄。

“呼……”

一阵冷风裹挟着山中细雨而来,苍翠的松林掩在云雾间愈发显得巍峨壮阔,清晨熹微的阳光照亮了山峰高处的九重剑宫,盘龙柱,千年殿,尽显天下第一剑宗的气派。

陆延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身处山脚下方的一条小路上,四周一片泥泞,仿佛不久前才刚刚下过雨,他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只瞧见山峦高处有座金殿,便下意识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救命啊!!狼妖杀来了!”

“快逃!!”

“救救我!别丢下我一个人!!”

身后忽然响起一阵杂乱的打斗声和呼救声,十几名衣衫褴褛的人正逃命似地往这边而来,他们看也不看陆延,只顾着玩命奔逃,仿佛后面有什么可怕的怪物在追赶。

“吼——!!”

直到空气中一阵腥风袭来,七八头足有两人高的嗜血妖狼从后面飞快追赶而上,眼眸嗜血,通体漆黑,獠牙尖长,嘴里还叼着一条血淋淋的人腿咀嚼,怪不得那些人如此慌张。

只看路径上蜿蜒的血迹,它们刚才或许屠戮了一个村子也说不准。

“胆敢在我无妄宗境下残害百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山顶上方忽然响起一声冷斥,瞬间出现了数十名白衣男女,只见他们齐齐拔剑,从四面八方跃下拦在了路中间,剑锋金光流泻,须臾便组好了一个真武截杀阵,赫然是无妄宗的修真弟子。

“启阵!杀!”

他们捏决引阵,阵法上空立刻出现了一道灵网,落下时恰好将那些狼妖全部罩入其中,伴随着狼妖愤怒的嘶吼声,所有弟子一拥而上,剑光熠熠,锋寒难挡,其中一头体型最为巨大的狼王被刺中眼睛,剧痛之下竟是硬生生挣脱了灵网,朝着前路横冲直撞而去。陆延恰好站在路中间,可他不知怎么了,眼睁睁看着那狼妖冲杀而来,竟是躲也不躲,其中一名白衣弟子怒声提醒道:

“那个傻子!还不赶紧躲开!!”

他情急之下猛地掷出手中长剑,然而狼王听见身后风声敏捷一躲,剑刃便直怂怂插入山壁之中,说时迟那时快,它已经扑到了陆延跟前,嗅到人肉气息嘶吼一声便要扑杀。

陆延终于有所动作,只见他抬手一点,那狼妖便忽地定格在了空气中,他又将袖袍一挥,那头狼妖便雪融冰消般,瞬间化作了齑粉飞烟。

众人看见这一幕都惊傻了眼,要知道这些年轻弟子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初出茅庐奉了师命下山历练,连几头低阶狼妖尚且斩杀得费劲手心冒汗,忽然间看见陆延悄无声息便解决了那头狼妖,心中哪有不震撼的道理。

他们收拾好残局,留下一部分人安抚百姓,然后互相对视一眼,走上前来对陆延颔首行了一个道礼:

“在下藏慈剑仙李孤然门下大弟子南陀,不知这位道兄如何称呼?贵派是……?”

时光逆流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因为你很可能看见曾经辈分大于你的人和你平辈相称,曾经死在你手上的人又活生生站在了你的眼前,曾经有所纠葛的人淡然站在一旁,目光全然陌生。

“在下陆延,游历途经此处,无门无派。”

陆延的态度既不算热络,但也不算失礼,他拔出山壁上的那柄长剑,目光环视一圈,最后定格在其中一名白衣少年身上,那人容貌出众,气质清冷,眼尾微微上扬,一身桀骜之气,此刻正双手抱臂,皱眉打量着陆延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

几乎一眼,陆延就确定对方是应无咎。

只不过神态生动得多,目光也明朗得多,倒让人一时恍惚。

陆延走上前将配剑递还,声音清淡带笑:“方才多谢出手相救,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少年撇了撇嘴,把剑接回来:“你根本用不着我救,有什么好谢的。”

他有些不大高兴,毕竟在最意气风发的年纪遇到了一个比自己还厉害的人,心里多少有些不服,悄悄打量陆延一眼,心中更是冷哼:小白脸,长得居然比自己还俊!

“六师弟,不得无礼!”

旁边一名男子皱眉轻斥了一句,他明明容貌极是温润,但气质偏偏有种矛盾的孤僻,对陆延赔礼道:“道兄莫怪,在下藏慈剑仙门下二弟子檀越,这位是我六师弟,扶光。”

他们虽是无妄宗这一代的佼佼者,但毕竟年轻,出门游历在外难免遇上什么修真大能,倘若一言不合将他们杀了毁尸灭迹,届时天大地大宗门想要追查也是极难,陆延一看就实力不俗,何必得罪。

陆延深深看了檀越一眼,但并没有瞧出什么:“诸位下山可有什么要事?”

檀越颔首:“并无,只是奉师命将几位师妹护送回天欲宗,顺便游历除魔。”

无妄宗乃剑道大宗,天欲宗修的却是音杀之术,二宗情谊匪浅,故而时常派弟子互相切磋比试,他们这次下山就是为了将几名上山学艺的天欲宗师妹护送回家。

陆延点点头:“原来如此。”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争吵声,原来是那群狼妖中有一头即将临盆的母狼,临死前产下了两只狼崽子,那些百姓气愤想要打杀,却被几名心软的弟子拦住,故而引起了争端。

“狼妖并非天生成妖,概因机缘造化不同,或成灵兽,或成妖兽,这狼崽子才刚刚出世,并未行恶,你们何苦打杀了它。”

“俺不管!这些狼妖吃人,狼崽子长大了肯定也吃人!打死了事!你们不是无妄宗的弟子吗,为何要拦着我们除妖?!难道和邪魔外道是一伙的?!”

“你!”

一名女弟子怀里抱着两只懵懵懂懂的狼崽子,气得脸色涨红,她跺跺脚,干脆跑到檀越面前恳请道:“檀越哥哥,这狼崽子才刚刚出生,打杀了多可怜!”

檀越皱眉瞥了她一眼:“妖就是妖,畜生就是畜生,你如何能保证它长大了不会残害百姓?莫要多管闲事,杀了便是。”

这些村民就在无妄宗山脚下的镇上住着,倘若闹到长老面前,既损宗门名声,也显得他们处事不果断。

女弟子被檀越斥了一番,闻言低头含眼泪,抱着怀中嘤嘤低鸣的狼崽默然不语,她姿容不过仅有几分清秀,肤色冰雪般清透,一头长发是罕见的霜色,倒添了几分另类风情。

其余弟子碍于檀越威严,也不敢多说什么,一时间面面相觑,便有些冷场。

扶光见状走上前,直接把她怀里的狼崽子提溜了出来,发现还蛮胖嘟嘟的,乐了:“这狼崽子倒是挺可爱的,可惜咱们养不了,倒不如放归山林,是死是活由它们的造化,银婵,你说好不好?”

这些狼崽毕竟是成了精的狼妖所生,身上多少沾点灵气,比寻常兽崽健壮,倘若命好,不喝奶也能活下来。

银婵闻言终于破涕为笑,红着眼睛用力点头:“那就听六师兄的。”

旁边一名村民见状不依,大声嚷嚷道:“凭什么!狼妖可是吃了我们不少人,凭什么放了,我不服气!”

扶光心中没什么善恶观,行事全由本心,闻言挑眉看向那人,吊儿郎当的:“不服气你就和我打一场,谁赢了听谁的,怎么样?”

那村民气焰顿时灭了下来:“你你你……你可是学过仙法的,我怎么打得过你!”

“既然打不过那还不闭嘴!”

扶光原本想把那两只狼崽子丢进树林,但又怕村民暗中跟上打杀,思考一番,干脆往怀里一揣,推了银婵一把:“师妹,咱们走!”

银婵闻言就像打了胜仗的将军,轻哼一声抬起头,也颇为得意的道:“走!”

檀越也没说什么,一行人朝着山下走去,直到天色渐黑,这才在一处溪边歇脚,生起火堆打算凑合一夜。

陆延一直在旁静静随行,不过并未引起怀疑,因为下山的路就这么一条,总不能无妄宗的人走了就不许旁人走,他在离众人七八米开外的溪水边生起一堆火,然后从已经解锁的系统商城中兑换出纸和笔,坐在一块石头上垂眸写着些什么。

【开启修改模式,补充人物生平。】

【叮!请选择小说人物!】

【应无咎。】

【叮!选择成功!您可在已存在的文本中对小说人物进行补充修改,不可影响最终走向!】

【确认。】

陆延捏着笔,在融融火光中认真落下了第一行字:

【应无咎的少年时期很是风光,听那些师弟师妹谈论,他是无妄宗这一代弟子中天资最好的一个,不过此时的他尚且顽皮,还没有以后那么厉害,十几只低阶狼妖就够让他头疼很久了。】

【银婵,我终于见到了这名女子,她是天欲宗音幻长老的爱徒,平常总喜欢跟在檀越屁股后面跑,但檀越似乎并不怎么喜欢她,然而前世的时候,檀越似乎因为她的死陷入了魔障。】

陆延写得专注,丝毫没发现自己已经成为别人眼中的一道风景,几名女弟子聚在一起望着他窃窃私语,随后又捂着微红发烫的脸颊嬉笑打闹,对陆延很是好奇,但多半还是因为他那张颠倒众生的皮相,因为多了几分成熟稳重,瞧着竟比宗门内最俊俏的六师兄扶光还要胜上几分。

银婵烤了一些烫烫的糖饼,修真者在辟谷阶段可以数月不食,她却不在意这些,随身的须弥锦囊里总是藏着许多甜食,先给几个馋得不行的小师妹发了一圈,又给檀越,檀越不吃,她只好递给扶光,扶光倒是很给面子,两三口就吃了个干净。

“六师兄,咱们要不要给他也分一块,瞧他浑身是血,怪让人不忍心的。”

银婵吹了吹手里一个用火烤得金黄发烫的糖饼,用油纸包着递给扶光,扶光撇嘴:“你怎么这么爱管闲事,要送你自己去,叫我做什么?”

银婵歪头看着他:“我以为你们比较熟呢。”

扶光气得一噎:“我都不认识他,哪里和他熟了?!”

银婵疑惑:“南陀师兄和檀越师兄之前和他搭话,他都淡淡的爱答不理,和你说话时才有笑意,你们俩不熟吗?”

扶光只觉得莫名其妙,他无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想难道自己不仅招女人喜欢,还招男人喜欢?

银婵催促道:“六师兄,你去不去啊,不去我就去了。”

扶光劈手夺过她递来的饼子,嘀咕了一句麻烦,然后径直朝着陆延的方向走去,他明明是好意送东西,但态度偏偏凶巴巴的,倒让人觉得是挑衅:“喂,你吃不吃饼?”

陆延没想到应无咎会过来,他把纸笔收好,眼底出现了似有似无的笑意,火光融融,让那张颠倒众生的脸显得有些模糊,声音清润带着磁性:

“你吃了吗?”

扶光下意识抹了把嘴角的糖饼渣,被这人笑得有些羞恼:“你管我吃没吃。”

陆延接过糖饼,终于不再盯着应无咎看,这人脸皮有些薄,再盯估计就真的恼了:“多谢。”

然而这下却换扶光盯着他了,目光古怪又好奇,半晌后才问道:“你受伤了吗?衣服上怎么都是血?”

他说着无意识摸了摸腰间的锦囊,想起里面好像还有师尊给的伤药。

陆延微微摇头,轻声道:“不是我的血。”

四周夜色无尽,他沉默望着应无咎,火堆发出细小的噼啪声。

是你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