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玘魏安辰 作品

第0章 楔子 旧时堂前燕(4)(第2页)

  她微微笑,“今夜怕是要先睡下了。”

  小姐和皇上自幼相识,小姐在私底下从来不叫皇上的名讳或是“太子”,只是以“他”来代替。

  她由着婉儿言欢服侍着更衣沐浴休息。

  宴会渐渐散去,热闹消散。

  烟火散尽歌舞停,聚散终有时。

  王孙贵族行礼离开,各宫妃嫔酒菜尽兴。篁朝一行人被带往早就安排好的住所,接下来的十五天,向来如此,十分周全。

  魏安辰一杯杯灌着酒,急得小夏子团团转。

  皇上从来不是贪杯之人,便打了个千。“皇上,回去歇息吧。”

  魏安辰放下酒杯,摇晃站起。

  “回听雨阁。”

  小夏子听闻此语,顾不得多想,赶忙跟上。

  夏日夜晚,因一场雨解脱焦躁的热气,倒也十分安宁。蝉鸣深深,一波波传到各宫人的耳朵里。所有宫殿都因方才的宴会尽兴而欢迎这令人安心的蝉鸣。

  灯灭,黑夜安闲。

  听雨阁内,烛光未散,添烛火的人走了一波又一波。

  他们不知道皇帝醉酒醒是未醒,自回来便站在案前不停写着东西,

  “真也没看出有什么好的。”

  许多人不解皇上到底为何醉酒,也不知皇上夜晚还不安歇到底是何意,只能更加用心的做着事,生怕出错。

  “世间安得两全意,不负如来不负卿......”皇帝突然大笑,小夏子看着纸上狂草的几个大字,心中一惊,皇帝是真生气了。

  魏安辰做事谨慎,写字从来不狂草,除非被先皇责骂冤枉,心中愤懑无法排解。

  他抬起头来,眼光嗜血,眼底的怒意隐藏他的不甘心,纸上落款【如卿】,丢掉手中的笔,猛地坐在位子上。

  “皇上,该去鸳鸯宫了。”小夏子颤颤巍巍,却不敢忘了提醒。“外头下大雨,皇上......”

  外面大雨倾盆,雷声不绝。

  魏安辰冷冷看他,反倒笑着,“是了,规矩怎么可以改?”

  皇帝的车马走到鸳鸯宫。

  鸳鸯宫十分安静,几个守门的不敢睡去,宫内因大雨雷声再亮起烛光。

  皇帝走近,看到早已在塌上因酒醉熟睡的慕玘。她脸颊通红,不同于往常。他皱起眉头,转身吩咐旁人,“朕要沐浴。”

  他径直走向清池。

  半个时辰后,帝王更衣就寝。

  烛光暗淡,一切都显得氤氲暧昧,众宫女随着婉儿一同退下。

  暗黄的大殿内,只剩帝后二人。

  他撑起身,望着睡在里侧皱起眉心的慕玘,突然发现这个女子永远皱着眉头,似乎没有舒展的时候。

  他轻轻叹气,想用指尖为她抚平皱起的眉心。

  一夜缠绵缱绻,红烛帐里。

  深夜他蒙蒙醒来,骤然才发现自己把她抱在怀里这么久,襟带潮湿。

  因为酒醉太深,她并无知觉的缘故。

  他不知道她醒来以后,会否有不同于从往常的情绪,他知道她或许不愿意进宫,也不愿意待在他身边。

  但如今,既然圆房了,就开始新生了。

  即使,是在她无知无觉的夜晚。

  魏安辰第一次好眠,天光渐白之时,慕玘已然起身。

  天光正白,夏日的风吹起中衣,她就靠在窗前,看着窗外的落叶,一时无话。

  床榻上早已被他收拾干净,只是醒来时衣衫单薄,他纵然沉沉睡着脸上仍带有潮红。

  不用问也知道发生了什么,慕玘猛地一怔,便也无畏了。

  反正,迟早都是要发生的。

  言欢正端了水走进来,看着小姐如此愁容,便心疼着她每日的煎熬。

  进了皇宫,亦是只能添加更多的愁绪,便也安静将面盆放在桌上,悄然出去。

  她曾经有过两心相许的梦,可背负着无法摆脱的圣旨,成长到现在的年纪,是再也不能做梦了。

  她是后宫的主人,最权衡后宫势力,是皇帝的妻子,也是君王的臣民,她也必须替君主压制反动。

  这位君主,似乎可以做到喜怒不与人知,他即便是无情,也不会让自己自己的皇后立于尴尬的地位,毕竟未来,皇后,太子,都是皇帝的根基和筹码。

  被当作一个稳固的筹码,或许还能更好完成自己的事。

  最起码慕玘如今,无人可欺。她必得学会利用这一点让自己首先在后宫获得安稳。

  至于她的夫君是不是适合托付的良人?

  她本就,失去了那般资格。

  他睁开眼睛,发现身边已经没了她,有些紧张坐起身来,却远远看见靠窗而坐的慕玘,单薄的身子格外惹人心疼,魏安辰走下床榻,随手扯过一条大氅,走过去想要给她披上:“皇后起的这样早。”

  听闻声音回过神来,慕玘站起身行礼,神色已恢复正常,“皇上万福。”

  这样郑重的大礼让慕玘身子有些颤抖,魏安辰看着她的模样,不免心疼,想要伸手拉起她,她却已经自己站起身来,不动声色的与自己隔开了一段距离。

  魏安辰心头烦躁,突然很想逃离眼这个人,“昨晚.....”

  “臣妾知道。”慕玘听他说起昨晚,自然是不情不愿的,但是规矩所在她不能反抗,便只好如此。

  魏安辰知晓她不愿,昨天大婚至今日,她从未在自己面前自称“臣妾”,也不敢再看她淡然冷漠的面孔,便匆匆离去,“中午过来用膳。”

  慕玘怔在那里,一言不发。

  魏安辰回过头来,“你兄长说叫祁山的周朗给你诊脉,说是你以前的病都是他看的。”

  她微微怔住,随口应下,行礼恭送帝王。

  帝后大婚,那些接见外来使臣的场面,是一定要帝后同行的,她知道今日的重要。

  收起心绪,坐起来,沐浴更衣。

  婉儿和言欢听得动静,进来收拾。

  几人掩面笑着,言欢更是满面笑意,“恭喜小姐。”

  她神色淡然,“婉儿,帮本宫宽衣。”

  婉儿应声迅速,皇后不愿多言,下人也不敢多说什么。

  慕玘早膳用毕,只身走出门立在鸳鸯宫里的场院内,站在一棵生长了上百年的合欢树下,静思不已。

  合欢树是宫中常见,慕玘想起那年和他一起品评合欢种类,他是最喜欢合欢清雅模样的,慕玘颇爱玉兰,也曾在翻飞的合欢下争论不已,如今才发现,到底是合欢勾得起她与她无尽思念。

  若是当年和他一起走,生死同一,也不用管这许多琐事杂念。

  她如此想着,眼角已蓄了许多泪意,只是没有化作泪珠流下来,那天,她已经把一生的眼泪都流光了,用泪水祭奠他,倒也算是生死同穴。

  午膳时分,慕玘换上寻常衣衫。“听雨阁景致倒好。”

  听雨阁外种植绿竹,像是没多久栽进去的,使听雨阁添了情致。慕玘向来爱竹,第一次涉足,只觉欣悦。

  小夏子在门口等着,见皇后到来,连忙恭敬作揖,“皇后娘娘万福。”

  “公公不必多礼。”

  小夏子抬起头笑回:“回娘娘,皇上和慕公子正在里头呢,娘娘请进吧。”

  慕玘一笑,“多谢公公。”

  慕玘走进,见皇帝身着朝服,哥哥和自己一样穿的颜色,心下欢喜。

  她和兄长,从来默契。

  说着朝哥哥服一服身,还作闺中礼节以示亲切。

  慕玘走上前,“皇上万福。”

  魏安辰看她一眼,想起早上格外淡漠的眼睛,如今却不得不多了一丝对帝王的恭敬。

  也只有这个时候最听话了。

  他方才看着这人对自己兄长的举动,这才是卸下心防的她。纵然这礼节是受了宫中许多规矩,到底内外有别。

  “内外有别。”

  他想至此,再次感觉到莫名的烦躁,只轻轻摆手,“皇后起来吧。”

  午膳由宫人一一摆放好,慕玘坐在皇上和慕轩中间,不偏不倚。

  慕轩看在眼里的,是皇帝和妹妹相敬如宾。

  皇帝面色冰冷,妹妹倒是乐得安宁。

  这两日在宴席上远远看着妹妹,只觉她浑身疲惫,十分心疼。再看她眼下一层乌青,脂粉都遮不住,便知她未来生活如何。

  宫中琐事繁多,妹妹要受苦了。

  慕轩心里微苦,不觉再次担忧

  而且,妹妹昨日定然是发现了子川。

  妹妹一直都是认为子川早就不在人世的。

  慕轩不敢多想,面上含笑。“臣给皇后请安。”

  “哥哥不必多礼。”慕玘转身向他,露出一个让人宽心的笑容。

  魏安辰看着兄妹互相笑着,不多言语,“用膳吧。”

  “慕学士?”

  慕玘惊讶,三天前,哥哥还是未得一官半职的人,如今却这样快被封了学士。

  哥哥天资聪颖,这个位置他是志在必得,便礼节性一笑:“多谢皇上。”

  魏安辰不多理会,见慕玘满面微笑,眉头却是蹙着,“皇后是有事么?”小夏子夹起皇上跟前的一点肉末笋丝,送到皇帝碗里。

  皇上不动筷,挑眉问她。

  慕玘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本没想在哥哥面前说宫闱之事,因此顿了一顿。

  慕轩见帝王即刻变色,心下一冷,帝王果真喜怒无常。

  以往虽然和他关系很好,但也毕竟是半年前的事情了,这半年,他从东宫太子成了一国皇帝,很多事情,已经不能同日而语。

  慕轩不由看向妹妹,还好皇帝并没有皱起眉头。

  “皇上--。”待在外头的小夏子进来,手里捧着一盘东西。

  魏安辰淡淡道,“何事?”

  “回皇上,这是内务府送来的《彤史》花名册,请皇上过目。”

  “内务府还真会赶时间。”魏安辰这才知道,慕玘方才要说的话。

  帝后大婚第二日,便要着手君王侍寝事宜。

  原来是这样快就开始了后宫之主的角色,她到底理智。

  又或者只将当做了一国皇后,所以才如此理智的缘故。

  “放在那儿吧,皇后有心了。”

  慕轩听着君王这一句“有心”似有些咬牙切齿,即刻明白也许两人昨夜圆了房。

  如今妹妹马上安排这些事,论谁,心下都不舒服吧。

  一顿饭吃的安静,再无什么话。

  用膳结束,小夏子方才进来,许是摸准的皇帝脾性的。

  小夏子恭敬道,“皇上,按着祖制的规矩,这个月您就要......”他欲说下去,看到皇后和慕学士都在场,方才住了嘴。

  慕玘轻轻一笑,“这些事情先缓一缓。”

  他再看一眼皇后,见她神色淡然,无话可说:“凤印既然已经在你手上,后宫的事情就交由皇后全权打点了。”

  “臣妾自会叫皇上放心。”慕玘微笑,新的故事,果真要开始了。

  她的称呼又换成了礼数,慕轩看向她,满眼心疼。

  是了,就算没有感情,却要为自己名义上的夫君管理这样的事,任谁都会不舒服的。

  这后宫,果真是难待的地方。她身为一国之母要掌管后宫妃嫔侍寝,不骄不躁做好国母典范,还要抑制自己的情感。

  妹妹,她所有的悲欢,都跟着那人走了。

  慕轩隐约知晓魏安辰的心思,但还是希望妹妹能够欢心些。

  感情之事勉强不得,从来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