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鹿 作品

第140章 伤敌一千(第2页)

 他顺着山洞一路往里走,越发明晰这是个蛇类妖兽的老巢。

 里边全是钻出来的各种洞,一路向里,越来越狭隘,到最后,已经达到了人体很难通行且呼吸困难的程度。

 可地上的血迹还在蜿蜒前行。

 小何并未迟疑,取出他分到的那三颗紫雷连珠,将山石炸开,轰隆几声,前方好几丈都塌陷了下来。

 他挪开碎石,取出一个锤类法宝,以纯白色雾气包裹,一点点往下砸去。

 一条全新的路被开辟了出来。

 他顺着这条路,一路往下,一直到体内灵气见底的时候,终于看见了苏二。

 他斜卧在一块石壁面前,身上都是血,已然陷入昏迷。

 小何连忙取出丹药,给他喂下,又给自己喂了两颗复灵丹,运转功法,化开丹药。

 过去小半刻钟,苏秉辰悠悠转醒。

 短暂的茫然后,他很快清醒,沙哑着声音喊:“快!快去找傅长宁!她有危险!”

 小何体内灵气恢复了小半,他没急着去找,而是问冷静地问清楚:“几个人,分别是什么实力,擅长什么,看到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吗?”

 苏秉辰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手里握着一块黄色的玉璧,他愣了片刻,顾不得多想,将玉璧收起,又急又快道:“一共四个人,三个有修为,练气七层的那个被杀了,还有两个练气八层。”

 “其中一个是风灵根,还有一个没怎么出过手,一直护着一个小少爷,傅长宁挟持了那个小少爷往南去了。”

 情况紧急,没时间给他们耽误,苏秉辰草草交代了下事情经过,待两人都恢复行动力后,迅速离开山洞。

 小何取出了一个飞行法宝,是一艘竹叶舟,两人坐了上去,一路向南行。

 竹叶舟品阶不高,但飞行法宝天生耗费灵气,加之同类丹药吞服过多,容易产生抗药性,飞了十几里后,小何已然吐了几回血,面色苍白若金纸。

 竹叶舟在一处树林中降落,苏秉辰急急给他服下恢复元气的丹药,至于灵气,只能通过修炼恢复。

 小何闭上眼,周身白色雾气不断流转。

 苏秉辰则在四周焦急地走来走去,他回想起傅长宁当时引开那两人时的情形,心中越发焦灼,悔恨和担忧几乎将他的五脏六腑融烫出血水来,口中发涩难言。

 终于没忍住,一拳砸在了树干上。

 疼痛传来,他突然愣了下,看向自己的手。

 手上沾着泥和灰,势必不会干净到哪儿去,可此刻,那些血痕却似都消失了。

 他又撩起衣袖,看向手臂。

 上边同样如此,虽然袖口破破烂烂,脏兮兮的,但里边的肌肤都完好无损,不见半点伤口。

 怎么会这样?

 他刚刚是服了药,但修士的药凡人化开不了,他服的药都是简单的伤药,绝不至于有如此神奇的效果,手臂上的伤呢?

 他努力回想之前发生了什么,可记忆始终只停留在他用凿子凿开石壁的那一刻。

 突然,他想起来什么,从腰带中取出那块黄色的玉璧。

 这玉璧大概巴掌大小,通体深黄,上边是各种坑坑巴巴和歪斜的刻痕,瞧着实在不像是一块好玉。

 可却是他昏迷后,唯一出现在他身边的东西。

 他看着它半晌,突然取出小刀,对准手心一划。

 鲜红的血瞬间顺着手心纹路流下,落在玉璧上,将它彻底染成血色。

 玉璧没有反应。

 苏秉辰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失望。

 他将玉璧擦干净,重新放回腰带中,没注意到,那玉璧悄然间,吸去了仅剩的最后一滴血。

 -

 此刻,远隔几十里之外,一处石林中。

 傅长宁趴在一块巨石的矮洞里,胸口剧烈地起伏,可却不敢发出一点动静。

 周靖尧被她打晕了,拎在手边。

 之前那段话其实是用来拖延时间的,她灵力确实不多了,但真实消耗速度远比常人想象中要慢,银浦流云并不足以耗空她的灵气。

 真正让她停下来的原因,是变字诀生效了。

 天河珠里,问尺和惊梦的声音又气又急,或让她躲进天河珠,或说要出来帮忙。

 可她只是笑着安抚,哪个都没同意。

 之前韩遲的事已经足够证明通宝商会的人对秘境的掌控力,天河珠如果曝光出去,后果将是难以想象的。

 她不可能,也不会,让问尺和惊梦出事。

 何况这两个人为什么敢动手?

 不就是因为她们无权无势,实力低微,杀了就杀了,不会有任何后果。

 可周靖尧的话已经足够证明,如果苏二拿到山洞里的东西,他们的地位将会有天差地别的转换。

 打的就是这个时间差。

 她不需要强到对这两人一击必杀,只需要拖延下去,转机早晚会来临。

 傅长宁一面吞服丹药,心想。

 恢复灵气的丹药一共就那几种,能服用的傅长宁基本都服用过了,此刻再吃,也只是聊胜于无。

 她能感受到丹田处气海的干涸,像一口反复被抽干的井,好不容易注入那么几口清泉,没多久,又被再次抽干。如此反复,铁人也受不了。

 可她仗着自己体质强悍,并不在意这些,只闭着眼睛默数,任由变字诀将自己覆盖,避开外边反复扫过的神识。

 距离两人追出来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青年和女子心情已然降到谷底。

 青年的灵气还有四成左右,女子则还有七成,二人合手,对付一个练气五层绰绰有余。

 可那一切的前提是他们找得着人!

 人都找不着,又不知道山洞那边情形如何,他们心情不坏才怪。

 两人知道的东西并不多,只知道真人不知从何处打听来,惆山祖师两百年前在这处秘境下埋了一块厄运之壁,以一种近乎开玩笑的方式,将它当做了择金任务的一部分。

 谁能找到这块厄运之壁,就有很大概率被惆山祖师收为弟子!

 正好真人的亲孙尧少爷被检测出百年难得一见的九成金灵根,于是百般筹谋,终于找到了一个空厄之体,借他之身,来寻找厄运之壁。

 可空厄之体究竟有什么用,怎么确定谁有,厄运之壁又长什么样,找到之后该怎么做,他们通通不知道。

 眼下山洞那边情形难料,这边又没个结果,再拖下去,哪怕尧少爷不告状,他们回去也是喂蛇窟的份。

 两人神色不定,最终,女子一咬牙道:“不能再拖下去了,咱们兵分两路,不管如何,先把那个凡人解决了。”

 可青年也有自己的隐忧。

 他只略迟疑了片刻,女子便明白他的意思了,她冷笑了一声:“我回去,你守这,可以了吧?”

 青年松了口气:“好。”

 几个时辰过去了,谁知道那小子情况如何,有没有找到厄运之壁。

 那边就是个定时炸-弹,如无必要,他不想直接下手,以免得罪惆山祖师。

 待得两人分开后,女子骂了声“蠢货”。

 真以为不动手就能逃脱干系?

 她们之前早把这几人得罪死了,与其这时候犹豫,不如先下手为强,只要惆山祖师最后收的弟子是尧少爷,他们自然不会有任何妨碍。

 此等优柔寡断,难成气候之人,这次若能回去,她必不会再与之同出任务。

 矮洞里。

 傅长宁敏锐察觉到,外边的神识从两道变成了一道,离开的那一道去做什么了不言自明。

 她心下微沉,可此刻她已经自顾不暇,只能企盼几个时辰过去,苏二已经拿了东西离开。

 就在这时,她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抓住,狠狠咬了一口。

 ——原来周靖尧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就等她松懈的那一刻!

 傅长宁没出声,甚至立刻反手捂住了周靖尧的嘴,但这么大的动静,已经足够青年发现这边的动静。

 “谁?!”

 “是尧少爷吗?”

 青年迅速逼近。

 傅长宁不得不起身,携住周靖尧,向外窜去。

 青年紧随其后。

 终于,退无可退。

 傅长宁头顶是苍穹明月,身后是嶙峋的巨石山,青年站在地上,遥遥望来。

 夜风呼啸着刮动三人的衣裳,将三人的身影彻底定格。

 青年停下脚步:“尧少爷身份贵重,若有什么损伤,就算你此番逃过去,之后也会被人追杀到天涯海角。”

 傅长宁扯了下嘴角。

 “对,就他贵重。”

 她所剩灵力不多,也懒得浪费灵气来开花,干脆直接把人悬在石壁之下。

 身体悬空,周靖尧喉咙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双脚不停蹬空气。

 他一边哭一边打嗝,恶狠狠地瞪着她。

 “我要杀了你!”

 “我一定要杀了你!”

 青年蹙起眉,他神情并不高高在上,相反,皱眉担忧的模样,搭配上俊美的面容,叫人凭空升起一股受宠若惊。

 可每一个字眼,都透露出一股近乎傲慢的底气来。

 “你不为自己考虑,总得想想你的亲朋、知交,尧少爷身份贵重,一旦死在这,真人的怒火将会把所有人化为灰烬,届时,就不只是你一个人死不死的问题了,天人一怒,伏尸百万,你觉得值吗?”

 “视野放开点,这个世界真的不像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有些人,注定和普通人不一样。与其挣扎,不如早点放手,指望真灵转世,投个好胎。”

 傅长宁开始思考,以她目前仅剩的灵气,足不足够支撑引出山洞秘境里的木灵气,完成一次万木生发。

 够肯定是不够的,但万木生发改良过后,搭配一阳来复,灵气来源不再是她自己,而是山洞秘境中的一枝春和四周环境,乃至对手。

 她自己的话,引动法术未必要用灵气,生机和寿数也一样。

 只要赶在弄死这个家伙之前结束就行。

 天河珠里,问尺尖叫。

 “傅长宁你是不是疯了?明明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一个控制不好,你会被抽干的!”

 傅长宁开口。

 “可我改变主意了。”

 “我不开心,非常非常不开心。”

 青年愣了下,明显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我想让自己开心。”

 近乎呢喃的一声低语,一支抽条的桃枝出现在她手中,花瓣四散,微风一点。

 下一瞬,万点灵光平地起。

 分明是夜里,可一场春雨倏忽而至,转瞬间,就让人感受到春天的气息。

 无数草木在石林中抽生,嫩芽刚探出大地的那一刻,绿茵便已经覆盖了天地,成千上万的树木呼啸着向中心生长。

 恐怖的力量袭来,青年愣了片刻,拔腿就跑。

 可已经来不及了,天上地下,左右前后,处处都是草木,他的风也不再听从他的使唤,转而化作柔和的春风,护送万木之灵继续生长。

 他被倒吊了起来,藤蔓从他的双腿一路蔓延到膝盖,再到腰,肩膀,头颅。

 他开始求饶,声嘶力竭,屁滚尿流。

 傅长宁想。

 看,这些人将死的时候,也没什么不一样。

 青年一点点湮没在了草木当中。

 窒息而死。

 等他死后,它们缠绕住他,探进他的身体,侵蚀他的血肉,从灵气,到仅存的即将消逝的生机,一点点吞噬殆尽。

 啪啦,一通白骨掉在了地上。

 周靖尧忘记了呼吸。

 他瞪大眼,眼中染上强烈的惊恐。

 “啊!呜啊啊啊!”

 傅长宁松手。

 他跌落了下去。

 被草木容纳。

 石壁上。

 傅长宁跪在地上,重重地喘息。

 她低头,看见了自己干枯的双手,和几乎支撑不住站立的腿。

 生机还在继续往外抽取,以每息几年寿命的速度。四周的草木在疯狂生长,转瞬间,石林已经变成了蓊郁林海,并且丝毫没有停下的架势。

 完蛋。

 貌似玩过头了。

 这是傅长宁昏迷前最后的念头。

 她的神识离去,问尺和惊梦再也看不见外边的情形。

 天河珠里一派兵荒马乱。

 外边也没好到哪儿去。

 没有一枝春提供的巨额木灵气,草木很快停止生长,生机也不再抽取。但森林之势已然形成,如此庞大的动静,自然也逃不开外边人的眼睛。

 就在长老们撕开天幕的前一瞬。

 一道清灵的呜鸣骤然在森林中响起。

 淡蓝色的微光从石山上的人的手心升起。很快,形成一个漩涡。

 当风长老探进来一观时,只看到浓密繁荣的森林。

 最高的石山上,空空荡荡,不见人影。生长,生机也不再抽取。但森林之势已然形成,如此庞大的动静,自然也逃不开外边人的眼睛。

 就在长老们撕开天幕的前一瞬。

 一道清灵的呜鸣骤然在森林中响起。

 淡蓝色的微光从石山上的人的手心升起。很快,形成一个漩涡。

 当风长老探进来一观时,只看到浓密繁荣的森林。

 最高的石山上,空空荡荡,不见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