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川川 作品

第 53 章

    那一晚,破天荒地睡了个素觉。



    第二天一早,方慈悠悠转醒。窗帘半敞,初冬清晨的阳光透过两层纱帘照进来,一片雾蒙蒙的亮。



    她不由地先深吸了一口气。



    “……醒了?”



    窗前单人沙发上,闻之宴深深地坐在里头,一条腿脚踝支着另一腿膝盖,穿着件黑色背心,下半身是件宽松垂感的长裤,手里拿着份文件,正撩起眼皮看过来。



    “……这么早,开始工作了么?”



    方慈问。



    昨儿那么大的事儿,他一整天手机都关机,今天应该有很多事要做。



    “看看报告,”他说,“关睿在楼下,你出门要穿好衣服。”



    方慈哦了声,扯着被子裹住自己,坐起身,“……昨晚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



    闻之宴默默盯她两秒,“……醒来就问这事儿?这么着急?”



    “也不是。”



    她声音低几分,“早晚都要走,不如早一点。”



    闻之宴把文件往旁边茶几上一撂,勾勾手指,“过来。”



    方慈没有马上有反应,先是顺着他的手往上看。



    骨节修长,左手中指戴着戒指,腕上是她送的那条古巴手链,也或许是首饰的缘故,勾手的时候,显出一丝不讲道理的强势。



    大概是手指的伤不方便穿进袖筒,所以穿了这件背心。手臂肌肉线条、宽肩的轮廓,还有那劲瘦的腰身,都一览无遗,这样盯着看时,看的人甚至会有几分赧然。



    她默不作声,下床走过去,刚走到他臂展的距离就被他一把捞过,安置在腿上。



    他的手很自然地落在她大腿上,问,“你想什么时候走?”



    “……尽快?”



    她声音很小,像是没有底气,“早点去,也可以早点回来。”



    “我本来想留你两周,”他说,“这一阵儿我也不去上班,每天都能跟你待在一起。”



    说话时,他的手,一直在没意识地动,指腹似有若无地摩挲。



    细腻滑嫩的皮肤和他手背的青筋和修长有力的骨节,视觉上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她抓住他的手,提议,“……那,折中一下,留一周?我正好也抽时间看看我姐,还有我妈。”



    手与手,变成了十指相扣的姿势。



    “……成。”



    “那我去洗。”



    “嗯。”



    他这么应了,却没有放开她的意思。



    方慈偏头去探寻他的表情,隐约意识到什么,“……你?”



    “嗯?”



    闻之宴只笑,眼睫低垂看她,“弄脏了再洗。”



    于是她重新被压回床上,他膝盖跪压着床单,扣着她后腰往上抬了抬。



    她已经非常熟练非常自觉地,配合着往上迎。



    探手从床头柜拿过东西,他递到她面前,“你来拆。”



    他手指不方便,倒是顺理成章。



    撕开包装,便闻到一阵香气。



    味道有点独特,她一直很好奇到底是什么香,却总忘了去查。



    递还给他的时候,视线不期然相接,她蓦地红了脸。



    闻之宴眸色深深,看着她,手上还在动作。



    好奇心作祟,她鼓起勇气,肘向后撑着,支起上半身去看。



    清晨的阳光照着,一切都异常清晰,比在灯下更直接。



    壮观。



    只看着就觉得喉咙发紧,浑身泛起战栗。



    大概还是羞耻心的缘故,她小声嘟囔着要盖上被子。



    要不然,这大白天的……



    他们总能给彼此最好的反应。



    被子盖上了,露在外面的只有他的肩,还有枕头上那铺陈的乌发,以及贴着她发顶的他的手。



    -



    吃早饭的时候,关睿坐在对面,手拿着pad一项一项汇报进展,“昨天,主要的三支股票都是涨停收盘,秘书处有几份文件要签,董事会好多人来问,名单我附在早上打印出来的详细版上了。”



    “另外,刚刚老爷子打电话来问,问您最近的日程,听那意思,是想让您回老宅一趟。”



    闻之宴用能用的几根手指剥了个鸡蛋,放到一旁方慈盘子里,拿过热毛巾,仔细一根一根擦干净手指,说,“晾他老人家几天,下周再回,紧急的文件拿家里来。”



    “一切业务照常开展,酒会饭局你代我去。”



    “好的,哦对,老爷子还说,圣诞节前您爸妈也会从英国回来,说是要一家人聚一聚。”



    闻之宴没再多说,吃了饭,他去了书房。



    将手机开机。



    屏幕上噼里啪啦弹消息,震了足足有几分钟才停歇。



    他捡了几个朋友的消息回了,看了下时间,而后拨通了越洋电话。



    此时英国是凌晨,他爸妈应该都还没睡。



    嘟了两声,电话接通,“妈,”他叫了声,“你们要回国?”



    “嗯呀宝贝,听你爷爷说了,跟你哥又闹僵啦?”



    闻之宴冷嗤了声,“还不是他老人家搞的。”



    “你找了个女孩,爷爷不满意?”妈妈兴致勃勃给他出主意,“不如就像我和你爸一样,私奔吧,不回那个家。”



    “没那个必要,”闻之宴淡淡地说,“我们就在这儿待着。”



    “那你有什么打算?”



    “您回国之前,帮我挑几样珠宝,戒指也带回来。”



    “好哦,”妈妈说,“对了,你哥呢?你不会要对付他?”



    “不至于,”闻之宴意味莫名笑了声,“我有安排,您甭操心。”



    -



    关睿汇报完就离开了,整栋别墅只剩下闻之宴和方慈两人。



    这一整天,两人都没再出门。



    闻之宴套了件卫衣,上午就躺在落地窗前沙发上,一起看书。



    他们俩其实一直有很多话聊,科幻推理小说是共同爱好,除此之外,闻之宴偏好俄罗斯文学和爱尔兰文学,难以想象,他那个性格,竟偏好这种厚重的东西。



    方慈喜欢读哲学,闻之宴不爱看这些,只偶尔会翻一翻,并没有将任何哲学家奉为自己的信仰。她躺在他腿上,抬手抚他喉结,说,“你应该喜欢加缪?”



    “谈不上喜欢,”他散漫地说,“他的刻薄倒是挺有意思的。”



    “‘在隆冬,我终于知道,我身上有一个不可战胜的夏天。’”她念了句加缪《夏天集》里的话,“这话像你。”



    闻之宴笑了声,略仰起下颌任她摸,“……但是我跟他出发点不同,他的一切都基于认为人生是荒谬的,所以他的所有反抗精神都显得有点儿壮烈。”顿了顿,“……但我不觉得荒谬。”



    所以他更自洽,与这个世界本身就是和解的,没有那么多挣扎,一种轻松写意的热烈。



    让人羡慕,方慈觉得。



    中午吃了饭,小睡一会儿,而后一起在后院网球场打了会儿球。



    方慈是新手,闻之宴则是在训练左手,于是打得磕磕绊绊,几乎整场都在到处捡球。



    顶着初冬午后的阳光,快乐无比。



    下午五点左右,方慈回书房,跟伦敦的事务所开了个视频会议。



    她同步了自己回伦敦的大致时间,好让事务所那边提前给她接项目,规划日程。



    这个档儿,张医生来回访了。



    没有跟关睿预约时间,直接上门。



    闻之宴没多说,把人请进主屋,往沙发里一坐,右手搁在扶手上。



    张医生拉了个踏凳来,检查指套夹板,顺便看了看他膝盖和肩上的伤。



    “夹板要固定一个月,大概12月中旬可以取下来。”他摁了摁他膝盖,“膝盖还有点积液,下周来趟医院再拍个片子。运动的话,还是要做好热身。”



    闻之宴眼睫低垂,以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他,“……老爷子现在还是你负责吗?”



    “我和另外一位医生。”



    “他老人家最近身体怎么样?”



    张医生一顿,“……挺好的,血压有点高,别的指标都正常。”



    闻之宴没吭声。



    张医生起身提起药箱,“12月中旬我再来,到时候要教你做复健。外用药膏记得每天涂抹。”



    闻之宴唇角一抹笑,眼神里几分玩味,“行,顺便帮我带句话给老爷子,我下周一回老宅。”



    “……我……”



    张医生欲言又止。



    闻之宴没再搭理,双手插兜,懒懒散散转身上楼去了。



    -



    周末两天,方慈去京郊探望了方念念。



    她的语言功能在缓慢恢复中,发音依旧费力,但手口并用,当面交流不成问题。



    下午温度适宜,两人在疗养院的小树林里散步。



    边走,边聊了聊接下来的



    打算。



    方念念说,打算在下一个疗程结束后,回到方家别墅住,同时,进入公司基层,从实习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