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大葱 作品

136. 136 真地溜了 年代牛牛(完)……(第2页)

 
 

    “从讨厌到喜欢,这个过程其实不容易。人总是难以改变的,习惯先入为主。讨厌的人干什么都讨厌,对不对?哈哈哈。反正我讨厌的人,我都不爱搭理他的。”
 
 

    “但牵牛花算是特例,他还是怪招人喜欢的。”
 
 

    “……那个很多人知道的夜晚,雨下得好大,洪水滚滚而来,我都以为我们护不住试验稻了。当时需要大批量的稻种,不然想要再一次推进,不容易的,好时机也很难碰到。”
 
 

    “搞砸那个晚上,我可能就不是现在的我了。”
 
 

    “但那个雨夜,牵牛花像山神一样沉稳可靠。”
 
 

    “他、搞定了!”
 
 

    镜头里的老头看着已经皱皱巴巴,年岁实在不小,但浑身依然迸发出强大的活力来。
 
 

    “而且那之后不久,牵牛花的角长了第二次,变得更神俊了!见了那对角,都不敢相信牵牛花只是一头牛,那就像上天对他的赞赏和肯定。”
 
 

    “我总觉得,这两件事是有联系的。”
 
 

    王安磊表情特别严肃,甚至有点神圣的味道,
 
 

    然后一转头,他就笑得有点搞怪:“有个小细节其他人可能不知道,特别有意思的。”
 
 

    “牵牛花经常要努力干活的时候,就会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看陈牛,我现在得叫陈教授了,牵牛花经常看他两眼然后才开始干活。”
 
 

    “什么眼神?”陈牛的话外音问。
 
 

    “就有点俯首甘为孺子牛的意思吧。”王安磊笑着伸出手,朝镜头对面做了个手势,表情意味深长,“孺子牛你懂吧?”
 
 

    以时千对老头的了解,只有“把你当儿子”一个解释。
 
 

    还特意告诉陈牛,真是个“好人”。
 
 

    我谢谢你,小王。
 
 

    王安磊被叫做小王,是因为还有王思安这个大王。
 
 

    不过后来两人都老了,两个王就容易弄混。毕竟不能王安磊头发花白了,还管他叫小王吧。
 
 

    王思安话没有王安磊多,也不爱收拾自己。
 
 

    他一边放羊,一边就拍完了全程。
 
 

    只不过背景有几百上千头羊,快要把镜头里一扫而过的草原淹没罢了。
 
 

    王思安谦虚道:“我养马和养羊比较多,其实曾经也想过养牛。”
 
 

    “役用牛最开始非常多,用处也大,能够帮到我们的农民同志们。”
 
 

    “可是我去下面的同志家里走走看看,再问问,发现大家懂得比我还多,尤其是养牛队的同志,知道好多窍门的。我觉得养牛没有太大的前途,就跑去养别的了。”
 
 

    “陈牛用牵牛花在我这儿骗了好几年的草料。”
 
 

    说这话时,大概是为了看陈牛,所以直视着镜头,这会儿王思安的目光就穿透出来落在观众脸上一般。
 
 

    “当初说让我研究,可没跟我说牵牛花不喜欢做小学的算术题,搞得我弄烦了牵牛花,根本没研究出来什么。”
 
 

    “还是后来熟了,让牵牛花帮我管马还了草料的债。”
 
 

    “牵牛花放羊更是一把好手。”
 
 

    陈牛的话外音响起:“让牛打工,黑心老王。”
 
 

    电视机前响起笑声,时千也看笑了,他从来没见过陈牛能这么幽默。
 
 

    就是笑着笑着,突然有点笑不出来。
 
 

    像王安磊说的,一个人改变是很难的。这字字句句的改变,陈牛是怎么做到的呢?
 
 

    时千不忍细想,继续认真看这份回忆录。
 
 

    看陈牛在高原上高反,恍然大悟他自个儿像是老得更厉害——而这些,是时千也不知道的事情。
 
 

    当时时千认为陈牛需要离开他一段时间,相当于脱敏治疗,调整好心理上的过分焦虑和担心。
 
 

    小时候双亲的离开,加上后来张佩月的离世,对陈牛来说都是沉痛打击。他艰难地走了出来,可同样也难以忘怀,总是会记得那种孤独感,会恐惧“亲人”的离开。
 
 

    时千知道,自己对陈牛来说,无疑就是那样的存在。
 
 

    慢慢看着,时千又发现新的有意思的地方。
 
 

    他们的朋友们其实也很有存在感和特色,在陈牛拍摄出来的回忆录中,总有一小段是以他们认识的朋友、同事、师长们为“隐藏”主体来叙事的,只不过借助了时千和陈牛的视角。
 
 

    有时千的保安生涯中,他特别仗义的保安同事——老高。
 
 

    也有陈牛国外指导种田时,遇到的歪果仁朋友,开始假装友好,后来试图绑架时千。因为他们国家信仰牛,他被时千折服,认为时千是牛神转世,只是投胎生错了地方。
 
 

    更有陈牛的事业和寻爱之旅,必不可少的林南音。
 
 

    整个回忆录很长,中间有人离开,又有人来看,也有人一直看着没离开。
 
 

    时千目不转睛地看着,望见电视机里又出现徐爱刚的身影。
 
 

    他坐在牛棚外,身边是一头老迈得快走不动的牛,但他自己似乎也老成了那个样子。
 
 

    徐爱刚说着本地的方言,异地人得看着字幕才能看懂他在说什么。
 
 

    “还来拍我啊,他们又得羡慕我了。”
 
 

    “现在村里耕牛越来越少了,说明我们的科技发展了,劳力上也轻松了,挺好的。”
 
 

    “牵牛花是很多人最喜欢、印象最深刻的牛,但对我来说不是。”
 
 

    “我没有不喜欢牵牛花,他那么聪明,性格也很好,力气大,干活也勤快。”
 
 

    “我听你说过,有的教授专家嫌弃牵牛花在城里干活不勤快,其实牵牛花在老家干活可勤快了,当初犁田学得又快又好。”
 
 

    老牛在旁边“哞”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曾经因为时千这种“别人家的牛”,受过训。
 
 

    “只是我有自己养的牛,我的牛在我这里就是最好的。”
 
 

    徐爱刚咳嗽两声,连声音都带着老迈的感觉。
 
 

    身子摇晃一阵,平稳下来,徐爱刚继续说道:“以前不是物资特别缺乏,肉特别少。但我还是比其他人少吃几顿肉。”
 
 

    “因为我不吃牛肉。”
 
 

    “别人吃肉的时候,我就在牛棚掉眼泪。”
 
 

    “我自己养的牛,才是我心里最喜欢的,最要紧的。我的老伙计们,对我来说有不一样的意义。”
 
 

    “现在耕牛是越来越少了,可能好多年后,大伙都不知道耕牛——我的这些老伙计们了。”
 
 

    徐爱刚摸摸身边的老牛,阳光洒在他粗糙满是裂纹的老手上,折射出金色的光来,像触摸了一手的黄金。
 
 

    “倒是养殖场越来越多,人家请我去帮忙,我不乐意。给钱多,但我心里头过不去。”
 
 

    时千完全不认为,自己能和那些勤恳的牛牛们比。
 
 

    他是个懒蛋,一路认识的无数耕牛却都是田间地头的老熟牛,勤勤恳恳地劳作,春种秋收,重活累活……。
 
 

    它们真正做到了吃的是草,流的是汗,长的是肉,一生都为一方土地和人类所用,是最纯朴的劳动者。
 
 

    电视机的画面中夕阳下沉,最后只有徐爱刚和老牛黑黑的身影还在大地之上。
 
 

    徐爱刚的声音响起:“大家要是能记得牵牛花也很好,希望大家都记得它们,对它们好一点。”
 
 

    时千还记得那次回胜利村,不久后,徐爱刚和老牛一起离开了。
 
 

    因为徐爱刚的坚持,他的孩子就把老牛埋他的坟墓旁边,那也是时千在胜利村见过的第一头,自然老死的牛。
 
 

    像徐爱刚这样的片段并不多,陈牛似乎想让看的人开心点,接着又是一些高兴的事。
 
 

    比如时千去牛年春晚,表演写了个“牛”字。那一年,时千已经是全国甚至可能是全球活着的最大龄的牛。
 
 

    以及时千的雕像,被缩小了大批量私铸,据说是拜了可以长寿。后来被打假是骗人团伙。
 
 

    最后补充的地方,是陈牛的独白。
 
 

    “因为我的牛跑出去旅游了半年,后来又活得实在太长,所以此次拍摄作品旷日持久,前后可能不够协调。”
 
 

    “但也算难得,建议可以看看。毕竟你们后面的人,生得太晚,现实中可能看不到了。”
 
 

    “感谢你们来看——《我的牛和我,以及我们的朋友们》。”
 
 

    “再见,牵牛花。”
 
 

    最后屏幕黑下来,是黑底的白字。
 
 

    【他不在了。】
 
 

    【他的牛也不在了。】
 
 

    在饱含不舍的,解说陈牛和自己分别离世的声音中,时千在心里补充:还在还在,只是是个阿飘了。
 
 

    许是时千激动了,屋子里还刮起来呼啦啦的风。
 
 

    多少有点吓人,吹得那些伤感哭的人都止住了眼泪。
 
 

    时千:……
 
 

    真地溜了,俺不是故意的。
 
 

    当然,真正离开前,时千很新潮地去参观了自己的墓地。
 
 

    依据他的生前安排,死后人们将他埋葬在胜利村,奶奶张佩月的墓旁。
 
 

    从天上看,就是小土包又多了一个。
 
 

    时千将身躯里积攒又没用完的灵力引动,灌给周围种的牵牛花种子,就有细细的藤蔓生长出来,顶出头顶的小花,对着旭日而开。
 
 

    虽然弱小,也是顶天立地的样子。
 
 

    时千搞完最后一个惊喜,满意点头。
 
 

    浪漫,不亏是我。
 
 

    时千对1958说:“走走走,我们溜了。”
 
 

    至于等会还有没有人吓到,牛牛不在了,管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