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笙 作品

第174章 第一百七十四章

“……是不是醒了?”

 “我看他眼皮动了……好像睁开了一点点……”

 “方安虞你干嘛?扒他眼皮干嘛!”

 “没扒。就碰碰——你干嘛那么大声。不知道他脑子不好受不了刺激?”

 “医生说这种情况会持续一段时间……可以听, 有力气的话是能睁眼的,但什么时候彻底清醒不好说……”

 “要多久啊……这都快半个月了。再这么躺下去还能起来吗?”

 “……”

 “……”

 “能的吧……梁叔几年都起来了。”

 “……”

 “……方安虞,闻京那个问题可以不回答的。”

 “哦。好的原曦。”

 “……”

 一道极其刺眼的白光。

 随即, 极重的呼吸声充斥在耳边。

 时舒也不知道自己的呼吸为什么这么重。好像每一下都要花费全身的力气。

 有三个人围着自己, 是谁就不用说了。

 但不知为何, 那一晃而过的视线里, 每个人的面容始终看不太清,只有熟悉的轮廓。

 也许是好久没有接触自然光线,睁开的那瞬间, 眼珠子疼得格外厉害, 生理性泪水很快从眼角渗出。

 “流眼泪了……”

 方安虞凑近, 伸出手指很轻很轻地碰了碰时舒眼角, 抬头对原曦和闻京说:“你们看。时舒哭了。”

 他还没说完,原曦和闻京一左一右凑过来。

 很快, 时舒感觉眼角被戳了下。

 闻京盯着自己手指头:“确实。”

 原曦:“……”

 三个人都没继续说什么。

 时舒感觉昏昏沉沉, 身上一点力气没有, 十分的困倦,又十分的疲惫。

 直觉有一件极其紧要的事需要他关心, 可就是回忆不起来。意识仿佛陷在一片泥沙里, 混乱不清, 思绪也好像被一片漆黑笼罩,跟着泥沙不断地下沉。

 忽然,耳边传来一声抽泣, 将他即将沉睡的神志唤醒些许。

 紧跟着, 椅脚被人拖动, 因为动作太大, 不小心磕上病床边的金属围杆, 发出一点碰撞的动静。

 时舒身体也跟着动了下,下意识就要睁眼,可眼皮好像千钧重,怎么都睁不开。

 闻京语气慌乱:“原曦,你别哭。时舒肯定没事的。”

 “之前那么多次都抢救回来了……说明老天爷不要他。肯定会没事的。”

 “对。原曦,别哭了……医生不是说情况会有转机吗……刚刚我都看见他睁眼了……真的……”

 只是方安虞安慰着,语气也变得哽咽。

 抢救?

 时舒抓到这个词。

 他想起来了,是梁培在抢救,但是没救回来。

 后来呢?

 后脑传来一阵剧痛。

 “……梁圹还没下落吗?”

 过了会,方安虞问闻京。

 “嗯。但我爸问了人,说是肯定没出江州,抓得到……”

 “到时候怎么判?”原曦问。

 “倒推的话……一、袭警。二、故意伤害,再算上……挟持人质?三、小沽河的项目。虽然他哥死了,但是那么大笔工程款,他也得好好交代,跑不了……数罪并罚,死牢里起码……”

 时舒想起来了。

 他被梁圹拽下楼梯。

 他们一起滚下楼梯。

 最后一眼,时舒看到梁圹慌慌张张站起来,冲了出去,袭击了一个刚进楼的警察。

 再次睁开眼,就是刚才方安虞碰他眼皮,观察他有没有醒。

 闻京原曦和方安虞坐在一旁,还在说梁培梁圹两兄弟的事。

 “……法院判决快要下来的时候,我爸就说梁培肯定会有动作……谁知道他搞这一出……”

 “他们家里人都好疯啊……”方安虞小声嘀咕:“做人还是应该冷静一点。”

 原曦抽了张纸巾,说:“你们那晚不是还一起打壁球吗?怎么会这么突然……”

 “当时梁培家里人打了好几通电话想让梁径出手帮忙。行不通。他们就想用苦肉计,吃安眠药,骗梁径过去,想让他心软——怎么可能啊,梁径又不是三岁小孩。”

 “——你的意思是,梁叔是三岁小孩?”

 闻京:“……方主编,思维不要太发散。”

 原曦终于笑了一声。

 闻京又说:“只是谁都没想到,苦肉计没演成,反搭了条人命。”

 “加上梁圹之前一直求嘛……这个怨气就……就这么……”

 原曦恨声:“自己犯的事,怨什么别人?早知今日……”

 他们的声音断断续续,时舒还想听,可是他的脑子不允许。

 渐渐地,黑暗和寂静再次淹没了他。

 不知道过去多久。

 有人拿着手电筒真的在扒拉他眼皮。

 时舒很想抗议,因为他的眼睛真的好疼。

 手电筒的光就像凶器,几乎要刺瞎他。

 可比眼前的刺痛还要明显的,是身体里一阵接一阵的寒冷。

 有几秒,他觉得自己快要冻死了。

 突然——

 “……他才二十八岁,医生……我儿子才二十八岁……”

 舒茗的声音悲伤至极,她好像哭了很久很久,嗓音低微、嘶哑。

 “他小的时候也差点不行……磕磕绊绊的……但这些年一直很健康——医生,我儿子一直很健康……”

 “舒茗……”时其峰叫了她一声,语气哽咽。

 “他不会就这么走的……医生,我是他妈妈,我知道他。他不会走的。他不愿意。”

 “你再救救他……出事前一晚他还在打球呢。医生,他身体一直很好……”

 “求求你……求求你……”

 时舒从没听舒茗这样说过话。

 即使在最悲情的剧里,舒茗也没这么演过。她的嗓音近乎破碎,每一声都含着泪、含着歇斯底里的绝望。

 只是这种绝望在一片没有回声的死寂里越来越平静。

 舒茗好像被迫需要接受一个事实。她喃喃地说了好多“求”,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之间那么多次都熬过来了……这次肯定也可以……”时其峰的声音变得像个孩子。话都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