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笙 作品

第174章 第一百七十四章(第2页)

 突然,丁雪决断又冷静的声音传到时舒耳边。

 “医生,可不可以直接手术?”

 也许是经历过梁坤生死一线的事故,这些年,无论是性格还是身体,丁雪都和以前不大一样了。

 闻言,医生叹了口气,说道:“和你们说过。如果没有摔下楼梯,后脑触地,那么情况会好很多,各项指标正常,按部就班接受手术就行。可现在……他脑子里长的东西不仅压迫到视觉神经,还有大面积淤血……”

 “之前的几次抢救你们也在场……能不能做手术都是次要的,照目前这个情况,开颅就等于送命……”

 “看看今晚吧。”

 “要是能熬过今晚……淤血慢慢散开……”

 所有人的声音忽远忽近。

 有时候时舒听得十分清楚,有时候就只剩一片模糊话音。

 好像在海底。

 那些人在海面。

 海水深不可测,海面波涛汹涌,他仰头望着,非常努力地听着,感到越来越吃力。

 “妈让我跟你说说话。”

 突然,一个声音十分清晰地传到耳边。

 时舒心底万分惊喜:梁径!

 只是过了好久,久到时舒渐渐怀疑那一声是自己的幻觉,梁径始终没再说第二句。

 慢慢地,时舒感到困。

 这种困和之前所有的困不一样。

 似乎整个地心的引力都悬在了他的四肢上。

 只等着他彻底落下。

 “这些天,我就坐在那里。”梁径的声音再次响起。

 说完,他还和躺床上的时舒指了指对面窗下的沙发。

 “你不知道吧。那天的雪下了半天就停了。后来再也没下过。”

 “他们抢救你的时候,我就想,是不是因为没下雪。要是下雪,你肯定起来。”

 一口气说完,梁径很深地呼吸,然后,抬起双手重重抹了下脸。

 但之后又是好久,他没再说一句话。

 病房里只听得到医疗器械有规律的声响。

 隆冬的深夜,寒风呼啸。

 “我……”

 再次开口,刚发了一个音,梁径还是停顿了很长时间。

 “时舒。”十分缓慢地,他说。

 “我很后悔。”

 “后悔那天……带你过来。”

 “这几天做梦都是这个。”

 “一直梦。”

 “一直梦。”

 “做完接着下一个。”

 “同一个梦。”

 “在我脑子里转啊转啊……”

 相比之前连贯的叙述,这会,梁径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似乎每一个字、每一次停顿,都要花费他毕生的力气。

 “醒过来都觉得是在做梦。”

 “不知道哪个是真的。”

 “有时候觉得梦里的更真。”

 病房里只剩他的呓语。

 时间久了,梁径不是很喜欢这种痛苦至极的感受。

 他慢慢站起来,往前走了走。

 走近了,梁径开始认真注视苍白毫无生机的时舒,注视他脖子上已经快要痊愈的伤痕。

 好半晌,他伸手,指尖触碰时舒冰冷的脸颊。

 “你说……”他的声音很轻,仿佛鬼魅。

 窗外风声愈大,树影干枯。

 “你以后是不是一直就这样了。”

 “一动不动。冷冰冰的。”

 还没说完,似乎莫名觉得好笑,梁径语气里带上些许笑意。

 但之后,他又是很久没说话。

 他的指尖一点点描过时舒冰冷漂亮的眉眼、亲吻过无数次的嘴唇、还有光滑柔和的下巴。

 “他们在给你选墓地。”

 “墓地。时舒。”

 “就是你游戏里那种黑漆漆、爬满虫子的地方。”

 说完这句,他的指尖停留在时舒嘴唇上。

 “但是我知道你肯定害怕。”

 “你小时候胆子就不大……一个人不敢睡站在走廊里叫我名字。”

 “记得吗?”

 梁径脸上的笑容渐

渐变得温和。

 “所以你放心。”

 “不会让你去那个地方的。”

 风声敲打窗户。

 好像催促。

 “你真的好冷。”忽然,梁径说。

 他收回手,不再触碰。过了会,又往后退了两步,就这么隔着一段距离看着时舒。

 不知为何,时舒好像能感受到他的视线。

 那种带着无尽恨意的视线。穿透空气、直抵他的心脏。

 好像恨极了他。

 恨不得将他敲骨吸髓。吃他血肉。

 这么想着,身体有了本能反应,时舒吓得抖了下。

 只是梁径没发现,他似乎陷入了一种疯狂却自洽的计划中。

 “那带你回家好不好。”

 “保存起来。”

 “可你已经这么冷了,再冷点……是不是就生气了?”

 “不要生气。”

 “小乖会陪着你的。”

 “我让它每天守着你好不好?”

 梁径的声音越来越轻,几乎就要被冷酷的风声淹没,但时舒却听得越来越清楚。

 清楚到满头问号。

 梁径真的脑子有病。

 神经病。

 被吓到的本能反应还在,但不是要逃离,是想骂人。

 这么一想,想骂人的冲动愈加猛烈。

 于是,梁径发现,时舒的气息不知怎么,突然急促了些许。

 只是这种情况之前出现过许多次,梁径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胸口微弱地起伏,站在原地,没有动。

 直到——

 时舒的声音真的发了出来。

 只是一点模糊的气音。

 瞬间,梁径以为自己做梦了。

 他面露疑惑,盯着插着输氧管、面色苍白的时舒,还是没动。

 接着,气音变得十分急促。

 换做平时,这铁定就是时舒骂人时的正常呼吸。

 只是这会,骂得有点气喘。

 做梦似的,脚下悬浮,梁径走近,俯身——

 他听见时舒骂他:

 “……变……态……”

 “大……变……态……”

 “你是……大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