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笙 作品

第184章 第一百八十四章(第2页)

 于是,那支从天而降的笔就一直躺在梁径桌角。

 后面的课,只要时舒转头,必然会看见。扎眼得很。

 慢慢地,他就有点生气,觉得事情的性质变了——那支笔成了代他受辱的象征,悬在了梁径的城门上。

 实在可恨。

 放学照例闻京拉梁径打球,方安虞拉时舒回南棠的迎尚一起写作业。原曦一般看心情,有时候会去看闻京和梁径打球,有时候也会和方安虞时舒一起写作业。

 不过今天因为闻京踢了她椅子一脚,她选择和方安虞时舒一起走。

 路上,原曦想了想,问时舒:“以后都这样?”

 时舒低头走路不吭声。

 过了会,原曦叹气:“你们真的好幼稚。”

 方安虞立即反驳:“是梁径先说绝交的!”

 原曦:“所以就很幼稚啊!”

 方安虞:“……”

 另一边,篮球馆。

 闻京也不想五人组的友情自此破碎。毕竟原曦还保持着中立。他作为男生,得照顾人家女孩子的想法。

 于是,琢磨几秒,他对蹲下来低头系鞋带的梁径说:“其实没必要和时舒计较是不是?”

 “他比你小一个月呢!”

 “

哥哥原谅弟弟,天经地义。”

 梁径:“……”

 梁径没理他。

 只是蹲下来的时候,一直装口袋里的笔轻轻扎了他一下。好像替某人报仇似的。

 傍晚湿度增加,风大了些。

 南棠街上树叶哗哗作响。空气里尘土味道明显许多。

 待会肯定有雷阵雨。

 原曦半途改道,回家去写作业了。她可不想下雨天再跑出来。

 原曦走后,方安虞安慰一路闷闷不乐的时舒:“没事,原曦肯定站我们。”

 “她最讨厌闻京了!”

 时舒:“……”

 “在我家吃饭好不好?晚上我们一起玩游戏。可以玩久一点。你在我妈就不会说什么。”计划得井井有条。

 方安虞笑眯眯,磕出来的梨涡喜气洋洋的。

 时舒点头:“好。”

 反正家里已经一个多月没人了。舒茗忙着拍戏,时其峰远在澳洲。到时候和家里帮忙做饭的阿姨打个电话就好。

 果然,卷子刚写一半,雷声轰鸣。

 暴雨顷刻如注。

 方安虞关上窗户,看着窗玻璃上连成片的灰色雨幕,对时舒说:“这雨也太大了。闻京他们打完球肯定要淋雨!”

 “我们一起回来是不是很明智?”

 方安虞有些得意。他是没什么坏心思的。单纯就因为和最好的朋友体验了一次侥幸,于是心情便很好。

 时舒点点头,继续写作业。

 不一会,董芸上来送水果,笑着说街口看到梁径回来了。

 “这孩子都不打伞。还是被我叫住了。”

 时舒抬头,愣了下。

 董芸摸了摸他头发:“我跟梁径说要不要上来和你俩一起写作业,他话都没说就走了——吵架了?”说完,董芸忍不住笑。

 长辈眼里,都是群看着长大的孩子,彼此间闹个矛盾,只有好玩。

 方安虞赶紧对自己妈说:“就是上周我说的,梁径要和时舒绝交!”

 话音落下,董芸笑容更大:“还在绝交啊?”

 时舒:“……”

 董芸整理了下乐得不行的表情,对自己儿子说:“他俩绝交你那么开心?”

 “时舒都不说话,写作业多认真。你也给我好好写。马上中考了,到时候别哭。”

 方安虞扁嘴坐下:“哦。”

 一起写完卷子,时舒在迎尚的小阁楼里和方安虞玩到很晚才回家。

 那会雨已经停了。

 葱郁茂盛的树梢滴着雨,夏夜晚风里难得带了些凉意。

 时舒慢吞吞走着。

 路灯黯淡的光晕、自己斜斜的影子,还有头顶纠缠来去的云线,都倒映在路旁的积水里。

 走着走着,时舒无聊,没事过去踩几脚。和小时候一样。

 回到家的时候,阿姨已经走了。家里打扫得很干净。餐桌上摆了两样切好的果盘。

 时舒换下书包,坐餐桌边吃果盘。

 手机上出现方安虞的信息,几分钟前的,问他有没有到家。下面跟着的信息提示,是微博通知他舒茗刚刚在网上发了什么。还有几通时其峰的电话,最后发来的信息里,问他怎么又不回家吃饭。阿姨给他打电话了。

 时舒安静吃着果盘,挨个回复。

 好像幼年才是真正的无忧无虑。因为那时面对任何的不开心,他可以闹很大的脾气、指着时其峰的鼻子骂、吵个三天三夜不罢休。说不定时其峰和舒茗还会回来陪他一阵。

 十五六岁的他早就接受了父母离婚的事实。况且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上了初中,他发现身边有些同学和他一样,父母离婚、要不早已分居两地。所以时舒有时候会安慰自己,这个世上不是只有他爸妈离婚了。

 只是有时候,他一个人坐了许久,也没人过来催他去睡觉。

 第二天还是起了个大早,到学校的时候,晨光刚带着热度升起。

 可等第一节课铃响,梁径的座位还是空的。

 下了课,闻京和原曦说梁径感冒请假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看了眼时舒的方向。方安虞立马扭头也去看时舒。

 时舒低着头一边对答案一边改自己的卷子,没什么表情。

 那天放学,他没和方安虞一起走。

 一个人坐在班里埋头写卷子。直到值日的同学嘱咐他关灯后离开,他才起身去梁径的课桌翻。

 翻了好久也没找到他那支笔。

 时舒站在梁径课桌边,忽然笑了下。

 背起书包回家的时候,心情莫名雀跃。

 电梯直接按了上一层。

 敲门的时候居然还有点紧张。

 本来以为开门的会是丁雪,谁知就是梁径。

 发烧的梁径一双眼尤其黑,眉骨凌厉,神色比往常还要淡漠,他注视时舒,没说话,显得都有些阴沉。

 时舒有点被他吓到,磕磕巴巴:“我……我来——我的笔——”

 “咳咳——”突然,梁径剧烈咳嗽起来。咳得背都弯下。

 下秒,他的神情突然变得极差。梁径飞快伸手捂住嘴,后退两步,迅速从口袋掏出时舒那支笔,看也不看扔到时舒怀里,然后,直接关上了门。

 时舒:“……”

 笔没接住,掉在了地上。

 时舒低头看着,好一会没动。

 等到隔着一扇门隐约传来丁雪问是谁的声音时,时舒才弯腰捡起笔,用力抹了把眼睛,头也不回地下去了。

 之后一周,梁径都没来上学。

 周末的时候,闻京说一起去梁径家看看吧。方安虞说他可以代表时舒。闻京无语,说不想去就别去,代表什么。方安虞被他怼得不知道说什么。原曦打圆场,说别吵,问问时舒。

 让他们有些意外的是,时舒说会去。

 于是,周六上午,四人先在时舒家集合,讨论了下病床前的站位、说话的顺序,以及冷场之后找什么话题以防气氛尴尬。讨论来讨论去,好几次他们四个笑得蹲地上,时舒也笑得不行。

 丁雪十分热情地招待了他们,见时舒站在最后面,笑着拉他过来说:“还没和好啊?”

 不知怎么,时舒忽然就有点想哭。

 好像很委屈似的。但又不知道自己委屈什么。

 他垂下眼,脸上笑容不见,也不说话了。

 这场冷战已经持续半月。原来时间才是最残忍的。它会把一切熟悉的、亲昵的,都变得生疏、有距离。

 梁径其实好得差不多了,就是嗓子还有点哑,也时不时咳嗽。

 他坐沙发上盘着腿翻杂志,专心致志的。

 闻京见状感叹,不愧是好学生,马上考试了还能请那么长的假。换他,就算吊着盐水,闻康都得赶他去学校。原曦忍不住笑。方安虞也觉得好笑,但碍于他是时舒最好的朋友,于是很有义气地板着脸一动不动。

 丁雪拿了雪糕和甜点进来,让时舒坐梁径旁边。

 梁径制止了,让闻京过来坐。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视线落在书页上,嗓音低低的,说完还咳嗽了两声。

 一时间,场面就有些尴尬。其余三人面面相觑,方安虞气得都有点想打梁径了。

 丁雪很不满地瞪了眼自己儿子,刚想说什么,时舒站起来说自己先回去了,周末好多卷子,还没做。说完,不等任何人反应,他转身离开了房间。

 其实到这个点,两人之间已经僵得不能再僵。

 二十八岁的梁径想起来那次“探望”,除了觉得自己嘴硬加幼稚,更多的是好笑。

 如果那时的自己拥有现在的记忆,大概……会戴口罩吧。梁径笑着想。

 不过时舒真的好可爱。记忆太过依稀,梁径努力回想,只能捕捉到一个站在一旁抿着嘴不吭声的家伙。个子也没长出来,那会还没到自己肩膀。

 真是太可爱了。

 要是能朝他笑笑就好了。

 梁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