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晋江正版阅读(第2页)

谢无炽低眉沉思,不太清楚满不满意这个答案,道:“把他带进来。”

时书重复:“我只有他一个朋友了。”

谢无炽:“好,我不杀他。”

时书转过脸,和谢无炽一起走到金兰别馆。传闻中这曾是世家大族耗费数十年营造的园林,大盛府未夺之前,住着一位北旻的王族,如今这位王族早在得知战争前便悄悄打开后门逃走,留下北旻的将士苦战,如今,金兰别馆并未受到兵燹焚毁,正赶上这几日暴雪后,勾栏玉阙雪景雅致清隽,落雪纷飞。

时书被关在一间院子里,等了许久,杜子涵终于拎着大包小包来了,一进门便东张西望:“我天啊,我们住这儿吗?”

时书:“嗯,谢无炽出息了,争夺下了大盛府,接下来大概是一直往上升官了吧。”

杜子涵把两人的行李放下,道:“我来的路上,看见大景的军队在杀人——”

时书:“是这样,马上要屠城了。”

杜子涵一双眼睛睁大,半晌没说话,想起来才问:“谢哥呢?”

“他立了大功,早有人来送礼逢迎,和赵世锐吃庆功宴去了。”时书接过行李后,便敞开包袱开始翻看,只有很少的几件衣服,棉被,还有几块碎银,这差不多是时书到此的全部家当了。

时书念叨了声:“来福。”

杜子涵:“怎么了?”

“还有来福,”时书转头看杜子涵,“张童的死和谢无炽有关,他俩早就见过,张童为了不暴露你是穿越者的身份,提前自杀了。”

杜子涵一下瞪大眼,语无伦次:“什么!什么!他?他……”

时书说:“得走了,谢无炽杀你是迟早的事。他说话,我一个字也不信。”

杜子涵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会这样,我知道他为人特别的老大,处事狠,为什么,张童真的是……?难怪……难怪那段时间他一直避开和我相处……也有人说看见有人找他,我以为是他朋友,我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我,我要不要报仇……”时书:“你想报仇吗?”

杜子涵:“我下不去手……我没有那种本事,我什么也做不了。”

“和我一起走吧?赵世锐也不是正义之军,这个世界上还有正义之军,为百姓着想的人吗?我以为谢无炽行为上达成了,但也没有。我想知道,我想去找找。”时书说。

杜子涵看着他,眼眶红了:“我跟你一起走。”

时书把衣服重新叠好,整齐地放在包袱里。烤火的时候仔细想了想,谢无炽也没有对不起他,反而好吃好喝,让时书还能在大雪天烤着火,比那些冰天雪地填沟壑的尸首好多了。

不过也许正是一直依赖他,活在他的背后,时书失去了自我,也少了风霜的历练和打磨。

时书撑着下巴,

() 火光在他白皙的脸上跳跃着,少年的轮廓骨感清晰但柔和,十分的清隽恣意。()

?晎?歰???N?奵幹?詢歰?げ虎?????

?想看若星若辰的《我是卷王穿越者的废物对照组》吗?请记住[]的域名[()]?『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杜子涵连忙帮他拍了火:“熄熄熄!我靠,你在想什么?!”

时书也吓了一跳,冷静下来:“我在想。”

一想到谢无炽,眼泪又往下掉。时书擦了把眼泪:“我一直把他当成最好的朋友,原来他一开始是这么对我的。但是他也很……他……”

时书拼命搓了把脸,把眼泪擦干净:“我在想,我要不要跟他说几句话。”

杜子涵沉默了半晌:“他是喜欢你吧?”

时书:“我不知道。”

杜子涵:“你自己想,决定要走了吗?那别说多了,对两个人都是折磨。”

时书脸上的湿意被火烤干:“你说的也有道理。”

两个人坐着时,突然,时书听到一阵欢快的狗叫“旺旺旺!”,猛地站起身来,来福被一个将士牵着带到院子里,一松开绳索,来福立刻朝着时书狂奔而来。

“旺旺旺!旺旺旺!旺旺旺!”

时书猛地接住他,抱在怀里:“来福!”

将士说:“谢大人让带来的狗,还有一筐猫,说是二公子养着的。”

时书明白,转头看了眼杜子涵:“一骑红尘妃子笑,这居然轮到我了。”

杜子涵:“有心啊,他怕你孤单,竟然让人从森州把来福牵了过来。”

时书心下沉静:“正好,正好。”

接近傍晚,远处的浓云暗淡下去,屋子内有下人升起了灶火,正在安排膳食。这顿饭从下午做到现在,时书猜到会很丰盛,但看到有人欢天喜地端菜上来“谢公子,这是‘熏鹅’‘千里莼羹’‘醉排骨’‘狮子头’‘西湖醋鱼’……”说了一大堆的菜。

时书正看着桌上的菜时,门外的风雪中,谢无炽让人撑着雪具,从院子里走来,穿了一身暗色绣着纹路的劲装,身姿清贵挺拔,头发让风雪吹得轻微地拂起。

谢无炽走进门来,修长的手指掀开门帘,来福看见他便绕过去摇尾巴。

时书低下头,杜子涵也揉着额头。时书直到感觉阴影落在了自己的头顶。

“是不是又忘了,今天什么日子?”

时书一向忙起来什么都忘,听到这句话才反应过来:“哦。”

“接下来要在大盛府呆几天,再回森州,先把来福叫过来陪你。”

时书:“好,我正好有些想他,虽然有人照顾,但不是熟人不太放心。”

杜子涵站起身:“我肚子有点痛,我睡哪儿啊?我先去睡了,你们慢慢吃,我先不打扰了。”

时书看他走进了隔壁的厢房,这才收回目光。谢无炽道:“吃饭,你这段时间跟着后勤队,餐风露宿,人都瘦了不少。”

时书拿起筷子再放下,抬起头,看着谢无炽的脸:“你这个人。”

“怎么了?”

时书说:

() “真奇怪。”

谢无炽往他碗里夹了筷排骨,点头道:“我想跟你道歉。”

时书道:“在周家庄的时候你救过我一次,后来我对你好是应该的,确实也有报恩的原因,就当跟你走过这三千里时,把一切都还清了。”

谢无炽:“你恨我吗?”

时书摇了摇头,笑了:“我不恨你,我也挺理解的。”因为在自己的眼中,谢无炽也不算很幸福。

谢无炽牵住了他的手,看他的眼睛:“和我在一起,永远陪着我,你能不能爱我?”

时书看着他,缓慢地拿起筷子,移开目光:“我需要时间。”

看起来,谢无炽还没想到过,自己也许会离开这种可能。

“吃饭,我有点累了,今天不想说这些。”时书往他碗里夹菜,“你也多吃点儿,我吃了就去睡觉,这几天一直没好好睡个觉。”

谢无炽本就坐在时书的身旁,一只手覆盖着时书的左手,带有某种情色的暗示:“和我一起睡吗?”

时书转过视线,本来想说什么,但把话收在喉中:“随便,我无所谓。”

同时,时书心里很冷静,大概是从来没跟谢无炽发过火,他并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什么情绪,这样就好。

桌上的饭菜很快吃到了差不多,两个人洗漱完,时书刚进门,就被谢无炽抱进了怀里,时书也没躲开,被他亲着耳垂和颈项。

谢无炽也挺可怜的。

但仔细想想,还是可怜自己更合适,谢无炽马上就要一步登天,携着军功飞升,自己穷得穿条裤衩子,还不知道未来在什么地方。如果,时书闪过一个念头,如果自己现在当没看见谢无炽这些行为,事不关己,是不是还可以跟着他坐享荣华富贵,再也不用去吹风受寒了?

而离开谢无炽是什么样子呢?种田,流浪,最重要的是,连个心理依靠也没有了。

如果没认识谢无炽就好了,至少还有勇气生活,认识了他居然会对不确定的未来感到恐惧。

时书被他单手捧着脸,蹭了蹭鼻尖:“这几天是让你受苦了,我不该把你放在后勤队,让你直接和生死打交道,有心理阴影了?”

时书摇头:“还行。”

刚说完,唇就被他封住。等分开时,时书喘着气,耳朵发红,银丝粘连在唇瓣上,甚至不安分的口水淌到了下颌。他一双眼睛看着谢无炽,用帕子擦干净了下巴。

谢无炽漆黑的眸子正看着他,今晚以来,时书尤其沉默,也没有和他交换过目光。谢无炽问:“你还在生气吗?”

时书:“我困了。”想到什么,时书说,“你说的对,让人改变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无论是别人改变,还是自己改变。”

谢无炽盯着他:“时书。”

“我睡了。”时书往床上一躺,“也许有一天你会发现,我也没那么好。还是做自己吧。看得出来你是天之骄子,从来没跟人道过歉,哪怕很真心了,但怎么都不对。我不需要这种心理安慰。”

窗外的暴风雪停了,时书闭上了眼,他知道谢无炽没睡,似乎正在黑暗中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时书也没再继续设想其他的结果,因为自始至终,心里的答案都是最好的,而理智思考后的再怎么好,都不是他想要的。

半夜,时书醒来过一次,自己累,谢无炽果然也很累,正抱着他在熟睡。

时书趁着微弱的光线,从包袱里翻出宋思南送给他的绳具,众多药瓶中还有一瓶催眠安神的药。时书把这些东西一扔,心里啧了声:“难怪说鲁迅弃医从文,人死的太多,医生有时候也忙不过来了。”

时书坐到床头,谢无炽果然睡得很熟,时书把绳索套到他的手腕,谢无炽并无动静,仍然在阖拢双目沉睡。时书便坐在桌子旁思考要留给谢无炽的话,还是说点儿什么吧,认识了一年,不至于到那决裂的程度。

时书坐着等天亮,直到雪停,天光照进来,收走了屋子里的黑暗。时书仔细审视谢无炽这张脸,轮廓犀挺俊朗,眼睛似乎生的很冷,但含情脉脉时又算得上温柔,虽然对自己算是冲瞎子抛媚眼。长得很帅,身材也好,只是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啧……头疼。”

时书脑子里纷乱,头痛欲裂,勉强想了一些体面的话,准备届时跟他说。

没想到忽然间,谢无炽醒了过来,在枕头被褥中掠起了眼皮,意识到一只手腕被绳索套住,他抬眼,似乎有一瞬间的意外,眼睛血红。

“时书。”

时书被这突然的苏醒,想的话全忘了,便干脆站起身:“谢无炽,忘了跟你说,我不是在生你的气,我是准备走了。”

谢无炽:“你要去哪儿?”

时书拎起包袱:“我也不知道去哪儿,大景的江山并不小,哪里都去。看哪里顺眼,就停下来。也许像徐霞客一样,周游世界也有可能。”

谢无炽神色倒还算平静,坐下床,另一只手在解着绳结:“你听我说,外面的世界没那么好,你身上也没有钱,你出去了不会有好日子过,跟我呆在一起,对你更好。”

时书忍不住笑了:“哈哈哈!我就知道你要说这种话,放心吧,我会过得很好。”

安静。

这句话像撕开了什么,谢无炽脸色一瞬变得苍白,另一只手更粗暴地撕扯着绳结:“为什么要走?为什么?”

看到铁丝挂进肉里,鲜血流出来。时书收起笑容,道:“你自己挣脱不开的。我只想跟你告个别,现在就走了,来福和我一起。”

脑子里有千言万语,时书后悔怎么把想说的话都忘了,但他刚踏出一步时,听到了背后“哗啦!哐当!”一声巨响。

时书心惊肉跳,转过脸去,谢无炽往前走,左手被死死拴床腿上,他力气太大,整张沉重的木覃床都被拽动得往前挪动。但这绳子是出了名的越解越紧越勒越紧,他骨骼强硬的手腕被铁丝嵌进肉里,勒碎皮肉,血流如注。

“时书,有什么话我们慢慢说,为什么要走?”

时书:“不

用说了,我不想改变自己,也不想改变别人。”

似乎听出了话里的坚决,谢无炽声气变弱:“时书,能不能不走。”

时书目光从他失去血色的脸上收回,后退,他每往后退一步,就能听见谢无炽越来越清晰的声音。

“我喜欢你。”

“时书,我喜欢你。”

“我爱你。”

眼睛通红,看着时书,鲜红的血液从谢无炽的手腕流下来,很快就打湿了手掌,顺着指尖往下流。

谢无炽往前走:“我做错了什么……我……改……你别走……时书,我不想失去你……”

手腕的绳具越勒越紧,时书只知道再不走谢无炽会把手勒断,他脑子里一片模糊,转过身,拿起包袱大步跑出了门去。

门扉敞亮,纷纷细雪,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了。

“怎么样了?”杜子涵等在门外,得到时书的眼神。他俩一起跑出去,门口拴着马匹。时书耳匆匆向守卫说了句:“快进去看看你们谢大人。”便拔腿就跑。

马匹在城内狂奔,两侧都是焚烧的房屋和狂欢的士兵,俘虏的哭喊惨叫和胜利的狂欢之喜,在细雪中编织成一副迷离梦幻的图景。来福一边“旺旺旺”一边努力地跟在马匹后跑,时书双手勒紧缰绳,手掌心被粗糙的绳索磨得生疼,狂风呼啸着从耳边掠过,脑子里全是谢无炽在他耳边说过的“时书,勇敢,勇敢”。

不知道跑了多久,跑了多远,直到狂奔出了城门,时书眼睛里倒映着谢无炽手腕淌落的鲜血,一滴一滴流淌汇集,砸在地上,还有一滴是从他眼角掉落下来。

***

太康十一年,春。

赵世锐破北旻茶河防线元图录部,攻陷大盛府,夺回景朝龙兴之所。

“嘎吱嘎吱”的车马运粮之声,在山阴道间缓慢行驶,众人一边背着粮草走路,一边高兴地议论着:“这次胜利,一是赵将军勇武,二是‘仇军’前锋雪夜突袭,断敌粮道……这第三嘛,那位新政被罢黜的谢大人正好发配到了森州!是他谋划,才促成了这次的胜利!”

“这位谢大人,真是苍生之幸,社稷之福啊!”

“有他主战,夺回大景失陷的三府六州,恐怕就在眼前喽!我也能趁着还没死,回家乡去,给俺家老娘的坟烧烧纸……”

时书走在这一行人中,来福跟在他身旁,莺鸣宛转,在林间跳跃,难得是个好天气,温暖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枝条落到时书白净俊秀的脸上。

时书收回视线,道:“树木发芽,春天要来了。”

杜子涵跟在他身旁:“是啊,春天好像要来了,我们现在去哪儿呢?”

时书牵着来财,道:“先往前走,不知道走到哪儿去,如果终点不重要,那就试试到底能走多远。”

“好嘞!”杜子涵开心地掏出个馒头,吃一半,剩下的喂给了来福。

时书往前走,走了不久,忽然想起什么再转过脸,从漫漫山峦间望向森州所在之处,也

是谢无炽待着的地方。

片刻,时书低头扶正了斗笠,把眼泪擦掉。

一行人从粮道走过去。

而他们的背后,狼烟四起,号角声繁,一大批一大批的北旻军队正在集结,嘶吼和呐喊着复仇,用鲜血浇筑恨意。另一批逃亡的百姓从城楼中哭喊着四处逃奔,刀光剑影,鲜血飞溅,胜利者的屠戮和掠夺狂欢正在进行当中。

还有几道身影,作为操纵一座座城池的主人,站在落日楼头,俯瞰整片战火燃起的大地。

其中的一双眼睛往南望去,似在寻找什么,跃过了数万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