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团子 作品

77. 第七十七章 真相

    第七十七章
 

    竹林风动, 青石涌路。
 

    两侧翠竹拥着幽径,青竹郁郁葱葱。
 

    李贵撑着一把油纸伞,垂手侍立在山洞外。
 

    他们一行人在江上漂泊两日多, 终找到这一处僻静地。
 

    许是怕外人无意踏足,又或是那些孩童寻死觅活,偷着溜出去坏自己的名声。
 

    知府在岛上留了不少人手, 严加看管。
 

    连着多日未有人上岛送出事,岛上之人隐隐察觉事多端倪, 或是东窗事发。
 

    只那知府往日谨慎,连一叶小舟都不肯留下。
 

    四面江水潺潺, 这一小岛又隐藏在一片芦苇之中。
 

    外人轻易进不去,里边的也出不来。
 

    裴晏一行人上岸之时, 险些遭受那岛上之人的伏击。
 

    只那群人虽是知府的护卫,在裴晏眼中,却和蝼蚁无一。
 

    山洞不时传来鬼哭狼嚎的惨叫, 哀嚎声不绝于耳。
 

    这山洞本是那知府关押不听话孩童之所,不想如今却被裴晏当作临时审讯之地。
 

    李贵从昨夜守到此刻,未曾见到裴晏出来, 只那里面的惨叫一声高过一声,顺着雨声传来。
 

    大雨滂沱, 拥着冷风,在岛上席卷。
 

    李贵往后退开半步, 遥遥的,忽见一名侍卫朝自己跑来,他怀里揣着一封密信。
 

    通身湿透,那密信却干干净净,不叫雨水沾去半点污垢。
 

    李贵伸手接过, 拂去本就不存在的尘埃,抬眸看向侍卫“可是还有事”
 

    侍卫拱手“夫人在别院摔倒了,这事可要”
 

    只是摔了一跤,李贵不以为然摆摆手“知道了。”
 

    李贵是裴晏的心腹,侍卫没再多言,抱拳退下。
 

    烟青色天幕灰蒙蒙的,似愁云笼罩在心头。
 

    李贵仰头望一眼天际,心下暗叹。
 

    这天,怕是要变了。
 

    惨绝人寰的哭声又持续了两个多时辰,终于,洞口出现一道颀长身影。
 

    石青织雨锦长袍深浅不一,细看方发现那上面沾了不少血污。
 

    李贵垂首敛眸,为裴晏献上一方干净的丝帕“主子。”
 

    一身血腥久久未曾散去,裴晏面如寒霜,轻嗯了一声。
 

    李贵毕恭毕敬“热水奴才已叫人备下了,还有刚刚京中送来一封密信。”
 

    裴晏撕开,一目十行掠过,须臾轻哂“皇后还真是够蠢的。”
 

    他抬眸,深黑眸子晦暗不明笑,“裴衡那有消息吗”
 

    李贵颔首“有。探子来报,裴衡回京途中身受重伤,一时半会回不了宫。”
 

    那刺杀自然是裴晏安排的,只李贵不懂,裴晏为何要留裴衡一命,只让人重伤裴衡。
 

    李贵欲言又止“主子,可要奴才叫人”
 

    “不必,这样就很好。”裴晏漫不经心道。
 

    上一世骗沈鸾前往望月楼是皇后的手笔,虽说后来他将人剥皮挑筋,然还是未能解去心头之恨。
 

    这一世皇后又一手策划了劫走沈鸾一事
 

    裴晏低低冷笑一声。
 

    裴衡若不活着,怎能亲眼见到皇帝拿他母后借身还魂这样的趣事呢
 

    思及沈鸾,裴晏手指在衣袖中一物轻轻掠过,那是沈鸾之前雕坏的木雕。
 

    木雕本棱角分明,然裴晏日日带在身上,时不时拿出来把玩一番,此刻那木雕早就光滑圆润。
 

    他眉眼忽的温和些许“别院那有什么消息吗”
 

    李贵垂着头,并不觉得沈鸾摔一跤算何大事,只道“主子放心,别院一切如常。”
 

    裴衡遇刺,皇后自然心急如焚,秋月温声宽慰“娘娘放心,殿下福泽深厚,并无大碍。只是受了点皮肉伤,将息几日便好了,只少不得在路上多耽搁一会。”
 

    皇后悬着一颗心放下,她轻轻叹口气,连着念了好几声阿弥陀佛,最后方道“多耽搁几日也无妨,传话下去,叫他好好养着身子,不必急着回京。”
 

    先前皇后匆忙将人叫回,不过是怕皇帝突然出事,然这几日皇帝倚重坤宁宫,又日日叫她前去养心殿。
 

    皇后心花怒放,只觉皇帝心中果真是有自己,以前定是被后宫那些狐媚子迷了眼。
 

    若是裴衡也在宫中
 

    皇后咬牙切齿,愤愤不平,手中丝帕摔在妆台前。
 

    秋月不解其意,伏跪在地“娘娘”
 

    珐琅掐丝掐金香炉青烟未烬,皇后盯着铜镜中的女子,这些年宫里的劳心蹉跎,她早不复少女时的天真烂漫。
 

    宫里的侍女再手巧,胭脂水粉流水似的送到坤宁宫,也挡不住岁月在脸上留下的痕迹。
 

    美人垂暮。
 

    然而沈鸾
 

    沈鸾如今才多大,便叫裴衡宁愿忤逆自己也要冒险前去天水镇,若是有朝一日沈鸾登上后位,那裴衡和自己
 

    皇后双眸紧闭,复又睁开,她眼中掠过几分阴翳,手间的迦南木珠轻轻转动。
 

    皇后沉声“天水镇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秋月低垂着脑袋,双膝跪地“探子来报,五皇子已前往那岛上查案。”
 

    只可惜那别院被裴晏围得如铜墙铁壁般,他们的人根本打探不到半点消息。
 

    皇后唇角勾起几分讥诮冷笑“倒真是和她娘一样,生得一脸狐媚子,惯会勾引人。孤男寡女共住一院,哪家大户人家的小姐会这般轻浮”
 

    秋月抬起眼睛“娘娘是想”
 

    皇后轻嗤“我就不信她能一辈子待在那别院不出门。”
 

    她轻飘飘看秋月一眼,“若是三日后沈鸾还活着,那他们也不必活了。”
 

    秋月心底升起一股冷意,少顷,方低低道了声“是。”
 

    夜凉如水,雨丝自廊檐下拂过。
 

    宫人匆匆穿过影壁,隔着盘金缂丝屏风微微朝皇后福身“娘娘,静妃娘娘来了。”
 

    皇后手执迦南木珠,双眉稍拢“静妃,她又来做甚么”
 

    秋月福身,轻声将这几日静妃去养心殿,又被皇帝拒之门外的消息告知。
 

    皇后抿唇一笑,不解抬眼“我记得她最会躲事,怎的如今巴巴送上门来”
 

    秋月俯身“奴婢听闻,静妃娘娘想求陛下为三公主赐婚。”
 

    皇帝迟迟不见人,静妃无处可去,只得寻上坤宁宫。
 

    皇后挽唇“她倒是乖觉。”
 

    不比那姓蒋的,处处和自己作对。
 

    秋月跟着笑“陛下看重娘娘,若是娘娘松了口,陛下岂有不应的理”
 

    秋月惯会哄人,话都说到皇后心尖尖上。
 

    皇后弯眼“罢了,见见她也无妨,左右这会陛下也不得闲。”
 

    绵绵细雨下了一整日,那白猫早就受惊一溜烟窜出院外。
 

    青藤拂檐,无影无踪。
 

    暖阁烛光摇曳,亮如白昼。
 

    茯苓满脸的焦急不安,只恨自己当时不在沈鸾身侧,叫她摔了那狠狠一跤。
 

    又忍不住,怪那白猫吓人。
 

    烟雨朦胧,紫檀插屏前设一官窑美人瓢,那美人瓢内所摆的,还是自己晨间陪沈鸾采的杏花。
 

    茯苓双眼蓄满泪水,一瞬不瞬盯着青纱帐幔后的人影,泫然欲泣。
 

    王大夫细细把脉,抚着长须。
 

    茯苓大着胆子上前“大夫,我家主子如何了怎的如今还未醒,可是摔坏了脑袋”
 

    暖阁花香阵阵,扑鼻而来。
 

    博古架上立着一青铜钟,架子上还有一方冰裂纹花瓶。
 

    王大夫悄声“姑娘外面说。”
 

    茯苓心口骤急,垂在眼角的泪珠登时落下,只当沈鸾这病无药可救,神医来了也难解。
 

    王大夫心下着急,忙道“姑娘莫慌,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怕惊扰了贵人休息。”
 

    茯苓小声啜泣“是我的不是,大惊小怪,吓到王大夫了。”
 

    王大夫连声摇头“主子身上并无大碍,再过半盏茶,兴许就醒了。”
 

    茯苓喜出望外“真的”
 

    王大夫连连点头“自然是真的。”
 

    他沉吟,“若是运气好,贵人记起往事,也是因祸得福了。”
 

    这恰恰中了茯苓的心意,刹那间笑弯眼“这话可是真的”
 

    若是如此,她再不念着那猫不好,只要沈鸾能记起过往,叫她喊那白猫祖宗都成。
 

    王大夫并无十足的把握,只道“老夫也只是猜测。”